我正暗自筹谋,想的入神,
却未曾注意到,原本一直紧拽着我袖口,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挽月,
此番,于凝神细细盯了我半晌后,竟忽地止住了泪水,
随即,转眸望了望层叠杂草相阻、仿佛看不清前路的外间景象后,
便一瞬间,陡然坚定了眸色,仿佛就此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带着无法转圜的执着与决然,
于我未曾察觉之际,就此松开我袖口,由胸口处小心取出一张符隶来,咬破指尖,滴血其上,
紧接着,只毫不犹豫地,一把将符隶贴于我身后……
……
感受着瞬间变得动弹不得的身子,
我不由心下陡然一惊后,便瞬间回过神来,就此,忍不住蹙紧了眉心,难掩惊色地低声喝问道:
“挽月,你这是要做什么?别犯傻!”
不得不说,我真是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
原本一直静静悄悄、待在我身侧后方的挽月,此番,竟会突然动手,趁着我不备之际,于我身上贴了一张定身符!
虽是不解她此番骤然动作究竟是何意,可我却下意识地心觉不好……
故而,我只蹙眉暗运灵力,想强行将身上这定身符给冲开,
然则,竭尽全力地努力了半晌,却依旧还是徒劳无功……
眼见我紧蹙眉心,脸颊隐隐有些泛红的模样,
挽月也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不由望着我,轻轻柔柔地一笑,依旧是那般满是柔弱的模样,
然则,此时此刻,这般望上去,却好似风雨摧残中,依旧倔强挺立、坚韧不屈的细韧蒲草一般,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毅与从容赴死的决心,
她只浅浅露出一个笑来,以帕子轻擦了擦我脸上溅到的斑斑血迹,
一瞬间,仿佛此时此刻,不是逃命之际躲在这杂草丛生、乱石堆砌的破败山洞里,而依旧是在那温暖如春、静谧安然的栖梧宫中,
她只是眉眼温柔,似是劝慰地轻声开口道:
“小姐,莫要再多费气力了,”
“您先前给奴婢符隶的时候便有说过,这符隶您花了大心思,可谓做的极好,一旦贴上去,除非等到两个时辰的时限过去,否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强行冲开的。”
“奴婢也觉着这符隶制的极好,否则小姐您这般厉害,奴婢还真的有些担心,这定身符会定不住您……”
一番话说罢,
她忽地深深看我一眼,仿佛下定了决心般,
倏地抬手将自己的发髻拆乱,随即,只照着我的模样,极快地动手,挽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简洁发髻出来,
紧接着,她只垂眸朝我福了一福,轻声道一句“小姐,得罪了”之后,
便伸手将我的外裳脱下,就此,与她的外裳换了一换……
眼见于此,我不禁心中咯噔一下,顿觉不好,
随即,只凝眼紧紧盯着眼前的挽月,眼神沉沉压迫而下,恍若实质一般,一字一句开口逼问道:
“挽月,你想做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只抿了抿唇,故意避开了我的眼神,只仔细地看着手中紧攥的符隶,
半晌后,方才是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于我,缓缓开口道:
“小姐,若是一定要有一人去将那黑袍人引开,那也应该是奴婢去,而不是小姐您……”
“胡闹!”
闻此,我不由气的连嘴唇都在抖,然则,却因着这定身符的功效,就连转一转头也是不能,
而那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毫无血色可言,
我只强忍着因受伤过重而一阵阵袭来的眩晕感,强撑着这摇摇欲坠的身子,紧紧盯着挽月道,
“你也看到了,那黑袍人不是一般人,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可我至少能……”
“小姐,”
她忽地出声,就此打断我的话,只眼神不避不让,带着从容的坚定,直直望向我眸中,
“奴婢看的很清楚,那黑袍人的确很厉害,奴婢在他手中,也许连蝼蚁都不及,可奴婢也很清楚,小姐您也不是他的对手,否则,便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她微不可见地垂眸望了望我的肩头,眸色愈发坚定的不容转圜,只接着轻声开口道,
“故而,奴婢,绝不能让小姐您去犯险……”
“莫要自作主张!”
我知晓如今这丫头已是心中暗自下了决心,故而,只忙不迭地急急开口道,
“好,我承认,我的确是打不过那一黑袍人,但我自有他法能够安全脱身,你莫要太过担心于此!听我的话!赶紧将这一定身符给揭去……”
然而,
那挽月此刻却只坚定地摇了摇头,依旧不为所动,仿佛看穿了我其中心绪一般,只缓缓轻声道:
“小姐,即便您另有脱身之法,可定然也是凶险万般,”
“奴婢知晓您如今逞强的很,什么事情都要往自己身上揽,什么都要冲在最前头护着他人……”
“可您如今已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您嘴上不说,只一味强撑着,奴婢也清楚您如今的身子再经不起任何凶险了。”
“故而,此番,还是让奴婢出去引开那黑袍人,奴婢有您的符隶在手,定会竭尽全力保全自己的……”
“你这简直是冲动莽撞!你以为区区的几张符隶便能从他手下逃生?你这简直就是去送死!”
此时此刻,
感受着肩头处、双手骨骼处,以及先前交战时受到猛烈冲击的肺腑内脏处,所一阵阵不断袭来的剧烈痛楚,
我不由眼前一阵发黑,却狠狠咬了咬舌尖,强撑着开口道。
“小姐,”那挽月不由柔柔笑了笑,眸色却是从容的坚定,“您便信奴婢一回可好?奴婢定会保全自己的……”
“小姐啊,”
她微顿了顿,面上依旧温柔笑着,
然而,此时此刻,眼里却忍不住有晶莹泪水,顺着脸颊悄然蜿蜒而下,
她只摇了摇头,望着我无奈轻声道,
“您可知晓?明明您才是小姐,才是主子,奴婢不过只是下等的奴才,区区一条贱命而已,”
“您看看宫中其余的主子,哪个不是遇着点事,便将身边奴才推出来挡灾替罪的,又有哪一个,不是时时刻刻都最先想着自己,只将身边奴才性命当成草芥的……”
“可这世上,就唯有您一人这般傻,明明是主子,可每每遇着危险,却总是先想着奴婢,丝毫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小姐,”
她抬手轻轻覆上我的手背,抬眼直直望向我,眸色坚定的不容拒绝,
只一字一句地轻声道,
“以往那么多次,都是您挡在前头护着奴婢,就这一次,让奴婢来护着您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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