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拜贝勒冲进去了!”
“汤古代贝勒战死了!”
“巴布泰贝勒不知所踪。”
“乌拉部的蒙人逃跑了~~~”
“科尔沁部奥巴台吉求大汗派兵支援~~~”
面色平静的皇太极,抬头看了眼天色。
时间已经来到了午后,这场浑河大战已经持续数个时辰之久。
“最先崩的,永远都是蒙部。”望着越来越多的蒙部骑兵仓皇向西边逃亡,皇太极嘴角上翘笑出了声。
一旁的鳌拜等人不解,却无人敢于出言相询。
“今天打不完。”再度抬头看了眼天色,皇太极断定不会有夜战。
哪怕到了现在,成功渡过浑河浮桥的明军,也不过两三万而已。
站住脚已经不成问题,可浮桥的通行能力卡住了明军的大规模投送,皇太极可以轻松脱离战场返回沈阳城。
毕竟明军过河的都是长枪兵,甲兵,火铳兵,骑兵过来很少。
“骑兵...”皇太极的目光,望向了潋滟波光的浑河“上下游百里之内都安排了人手,我不信你的骑兵能过来。”
他深知河对岸的那位陈大帅,不是以往遇上的那些,没有战略眼光与头脑的大明文武。
早早的就安排了人手堵住了所有的渡口,并且来回巡视防止明军偷偷渡河。
“明天再打一天。”望着纠缠不休的战场,皇太极嘱咐“苏克萨哈,你领两黄旗二十个牛录,镶红旗也出十個牛录,再去冲一波,尽可能的冲乱他们的阵脚,多杀一些。”
“喳~~~”
“今天只要挡住,别让明军大队过来就行。”
皇太极的打算很简单“借用浮桥地形,尽可能的杀伤明军有生力量,打击他们的士气。”
明军一项如此,只要敢战的精锐给杀光了,那剩下的人再多也没用,全都是转身逃跑亮出后背,轻易屠戮的羔羊。
苏克萨哈带着生力军冲入战场,替换下来冲杀许久的豪格。
不过他们此时面对的已经不是川兵,而是陈然当初从蓟镇带走的兵马。
走汤若望关系弄到的大批机器,的确是起到了重要作用。
那些用畜力,水力驱动的原始车床,冲床,锻造设备,打造火枪火炮的同时,也锻造出来更加坚固的甲胄。
尤其是大块的甲胄。
两个覆盖半身的胸甲,用牛皮绳等联在一起,那就是一套半身胸甲。
此时苏克萨哈眼前的明军,几乎都是穿的这种看起来简陋,实际上防御力丝毫不差的半身甲。
他们排列成整齐的队列,手持各种长兵,呼喝着一步步向前,扩大浮桥渡口的战场范围。
“冲进去,冲啊!”
身披三重甲的苏克萨哈,厉声呼和着带队冲锋。
顶着两翼数不胜数的火铳兵的枪口,大批金兵就这么硬挺着往军阵上撞。
还是老规矩,直接大规模的冲锋,距离一二十步的时候扔重箭飞斧,跟着就是策马撞上来。
这种不要命的冲击,对于守备方有着强大的心理压力。
毕竟位于前几排的甲士,几乎是注定了必死无疑。
此时苏克萨哈的第一轮冲击,就直接摧毁了数百前列的明军。
如果没有严格的训练与军纪,剩下的明军通常都会被吓坏转身逃跑,接下来就是金兵们骑马追击收割性命的轻松旅程。
只是,陈然麾下的甲士们抗下了。
前排死光了后排往上顶,再死光了后面还有,就是一排排的挺着长枪上前乱戳,死战不退。
骑兵们最怕的就是这种死战不退。
冲不进去被堵住,两翼火铳射击,中间死命纠缠。
苏克萨哈只能是硬着头皮带队拉开距离,然后再度冲锋。
就这么循环往复,在一轮轮的冲锋之中,不断大规模的损失兵力。
时间不断流逝,远处天边已然逐渐浮起了红霞。
河岸边的陈然收回目光,皱眉自语“还没来吗?”
“大帅。”熟知内情的尚可喜策马而来“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冷静点,别那么紧张。”
马背上的陈然叉着腰笑对“没有手机的时代里,失期很正常。”
“手,手机?”
“当我没说。”陈然摆摆手“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开始吧。”
明军主力开始行动,数不胜数的小型船只与木筏,被推入了水中。
大批明军乘坐这些小型渡河工具,从浮桥两侧绵延十余里的河岸强行渡河。
对面的金兵,不得不分出大量人马去堵截混战。
明军突然全面发起强攻的消息,让皇太极陷入了警惕之中。
“这不合理。这种时候强行渡河,除了分散我这边的兵力之外毫无意义,为什么要分散我的兵力?”皇太极的心头涌起了一股难言的警惕。
他的鼻孔内再度燥热,右眼皮也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绝对有问题!”
向来都能掌控局势的皇太极,此时想破头都想不明白陈然还有什么后手。
“这个时候若是大批骑兵从侧翼出现,绝对是最具威胁的。可他的骑兵不可能过来...”
“大汗!”鳌拜急切的呼唤惊醒了皇太极“明军的骑兵,他们的骑兵从南边过来了!”
“这不可能?!”
皇太极那略显肥硕的身躯晃了晃“不可能的,能渡河的地方都安排有人,他们怎么过来的?”
没人回应他的话,因为谁都不知道。
可南边黑压压的明军骑兵,的的确确是在逐渐压过来。
面色苍白,鼻孔淌血的皇太极望着对岸“你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渡海过来的。”
河岸边的陈然,望着对岸南边大举而来的骑兵集团,终于是露出了笑容“鞑子轻视大海,哪怕上次被卷走了万多人,也依旧是将大海当做禁区看待,丝毫不知道大海的重要性,哪怕是皇太极也不懂。”
“敌人不懂的,不会用的,自己这边当然是要用起来!”
明军的骑兵主力,包括陈然养出来的七千骑兵,辽镇集结起来一万四千多辽东铁骑,曹文诏叔侄的三千多骑兵,外加赵率教亲自带着的六千多蓟镇骑兵。
他们分批坐船从娘娘宫入三岔河,一路北上抵达战场。
数万明军骑兵,在距离战场百里之外的地方上岸修整,按照约定的时间集结出发。
避免过早被发现,外加清除沿途的鞑子兵马,比约定时间晚了近一个时辰。
不过也足够了。
“皇太极手里,没有预备队了。”陈然想起了某位军事家的话“打仗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捏着足够多的预备队在手里,用来应对任何可能的突发状况。”
对面的预备队其实还是有的,只不过其数量与质量,不足以抵抗数万明军骑兵的碾压。
应邀而来的蒙部本就不多,之前更是跑了不少。
连续的冲击浮桥军阵,以及应对明军的全面渡河,极大的折损与分散的后金的兵力。
对于战局有着足够判断力的皇太极,抬手捂着不断淌血的鼻孔,艰难嘱咐“豪格,两黄旗的骑兵还有科尔沁部的人全都给你,反冲过去一定要挡住明军的骑兵。坚持到天黑就走,记住了!”
“知道的,父汗多保重。”
“鳌拜。”豪格离去之前,郑重嘱咐年轻的巴图鲁“送父汗回城里去。”
“喳!”
战场规模急速扩大,惨烈程度更是直线上升。
后军的金兵开始往沈阳城撤退,而前方依旧是在殊死搏杀。
皇太极没急着走,他留在原地维持军心士气。
“顶住,一定要顶住!坚持到天黑,就能回去了。”
主力决战的时候,遭遇到了强大机动力量的侧袭,已经事不可为的情况下,只能是尽可能的减少损失。
皇太极见着了被无尽硝烟所覆盖的浮桥战场上,来往奔驰多次的苏克萨哈的旗帜,已经消失无踪。
大批溃兵抱头鼠窜,数不胜数的明军甲士,潮水一般袭来。
不怕死的甲士与犀利的火器互相配合,建奴这里已经无力压制。
“完了...”
皇太极深知多边战场上只要有一条战线被突破,那就会引发恐怖的连锁反应,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以往这都是对面的明军倒霉,可是现在轮到他们了。
鼻血犹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陷入昏迷之前,皇太极只听见了鳌拜等人惊恐的大喊。
十年后的第二次浑河大战,以建奴的惨败宣告结束。
明军成功复仇,重创建奴最后的主力军团。
往日里依附建奴的蒙部几乎全部逃散,向西奔向广袤的草原,并且一去不复还。
八旗本部损失无数,一时之间甚至无法统计完全。
夜幕之下,浑河对岸的临时营地之中,无数的火把在夜风之中猎猎作响,点亮了昏暗的夜幕。
“这个是阿巴泰?”
“正是老奴之子阿巴泰。”
望着身上好几个弹孔的阿巴泰,陈然摇头失笑,转而看向另外一具摆放在地上的尸首“这个是豪格?”
“正是奴酋之子豪格。”
“这个是...”
陈然一个个的去看那些战死的,有名有姓的奴酋高级将领,足有上百之多。
这些都是建奴实打实的中层核心力量,这一战切切实实的打断了建奴的脊梁骨,他们再也站不起来了。
远处火光熊熊,隐约之间有哭泣声传来。
迈步过去,披麻戴孝的川兵们,正在祭拜十年前陨落在此的白杆兵。
一批接一批的鞑子俘虏被拖过去,成了祭奠用的祭品。
看了好一会,陈然转首嘱咐蓟镇出身的朱来同“准备一下,我们也祭拜。”
朱来同面露疑惑“祭拜谁?”
“浙兵。”
“戚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