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梦坡斋。
“令亲大人。”放下酒杯的贾雨村,望向贾政感慨而言“宗侄虚度数十年,从未见过如子厚这般大才者。”
“雨村兄所言甚是。”贾政望向陈然笑言“子厚大才,堪比管仲萧何啊。”
齐相管仲,擅长经济。
工商渔盐冶铁以及为天地分等级,甚至创造性的创办了秦楼楚馆,盘活了齐国的经济,从此有钱称王称霸。
他的名言‘仓禀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算是说透了钱财的重要性。
汉相萧何,一力开发关中,提供源源不断的财货粮饷,支援刘亭长击败了无双霸王,开创大汉四百年天下。
这两位,都是擅长经济学,简而言之就是擅长搞钱。
‘没错,我就是这么牛逼。’
陈然举起酒杯认真而对“过奖了,过奖了~~~”
贾雨村使了个眼色,一众贾政养着的清客们迅速入戏。
有人肃然起敬,有人连声赞叹,有人表达敬仰之情犹如涛涛黄河之水连绵不绝~~~
可惜陈然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对此巍然不动。
明显有些失望的贾雨村,只能是喟然点头继续吹捧“有意包税的皇亲国戚勋贵大户们,本已经私下里商议好了协同合作,一起出个最低价。事情传到了陛下那儿,那可是发了好一通的脾气。”
“你们猜怎么着?”他倒是挺有说书的本事,还故作悬疑吸引众人注意“子厚到了御书房,几句话就让陛下龙颜大悦。”
陈然面上笑着,可心里却是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神踏马的几句话就让皇帝大笑,老子是能臣,不是佞臣!草!’
早知道缘由的贾政,很好的扮演了捧哏的角色,面露好奇之色询问“如何应对的?”
贾雨村一拍桌子,扬声以对“说来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子厚说,可用暗标!”
“大户们不是私下里议价吗?行啊,那就来暗标。写好出价递上来,一锤定音!”
“如此一来,大户们之间所谓的信任立刻崩塌。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动辄数万两,乃至于数十万两银子的大好事儿。若是旁人多写一两银子,那这肉可就是别人吃了,自己却是连口汤水都喝不到。”
“谁还敢私下里议价?谁敢相信别人的话?若是被骗,那可是几十万两银子啊~~~”
有清客詹光当即感慨应声“雨村兄所言甚是。什么样的交情,在数十万两银子的收益面前,都是何等的可笑。”
另外有单聘仁跟着补充“别说是各家之间没了信任,就连亲戚之间也会互相猜疑,生怕别人多出银子,抢走了包税。”
最后还是贾雨村终结“子厚这一招釜底抽薪,堪比晏子二桃杀三士。”
为了贾珍许诺的好处费,他也是拼着老脸不要,死命的吹捧陈然。
“过誉,过誉了。”
面上笑容不变的陈然,依旧是不为所动“不是我有什么才华,实在是大户们太贪。”
又是一番吹捧,说的嗓子眼都发痒的贾雨村,终于是转向正题。
“子厚啊,你与贾府关系颇深,不知可否相助一二?”
戏肉来了。
不动声色的陈然,举杯抿了一口“如何相助?莫不是让我暗箱操作,让他们低价还能中标?”
“岂能如此。”贾雨村连忙摆手“若是这般,这哪里是帮忙,分明是要害你。”
他压低了声音“就是请你透露些许风声,看看同场竞争的,底价几何。”
“这种事情。”陈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还是府台大人来做最合适,毕竟此事明面上还是你来主持大局。”
提及此事,贾雨村就感觉心口憋屈难受。
包税的事情牵扯太大,得罪的人太多。
这些时日以来,各种打招呼攀人情,寻人递话乃至于直接威胁的,真是数不清楚有多少次。
若是早知道的话,他肯定不会来做这個权知顺天府!
“不可不可。”贾雨村连连摆手“这事我做不来,若是让人知晓,恐怕脑袋都保不住...”
说到这儿,他陡然惊醒。
果然,陈然这边冷笑连连“你做不来,我就做得来?你脑袋保不住,我脑袋就能保得住?雨村兄,我拿你当朋友,你居然想坑我?”
贾雨村连连解释道歉,表示自己是一时之间鬼迷了心窍云云。
陈然压根不理会,心中想着的却是‘长时间不联系,对他的修改起变化了?’
这次的宴请,自然是不欢而散。
待到贾珍贾赦等人寻着贾雨村,询问他结果如何的时候,却是被其大骂一顿。
“我与子厚相交莫逆,尔等居然欺我?!滚!”
他都后悔死了,哪还有心思帮这些蠢货的忙。
眼见着投标即将开始,可他们几个凑集的财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旁人相提并论。
走捷径的机会现在也被堵死,两人的眼睛都红了。
“怎么办?”贾赦是个没主意的,无头苍蝇似的团团转,只会不停的嘟囔“借了这么多的银子,你连宁国府的庄子都给抵押出去了,这事儿若是没成,光是利钱可就...”
“行了!”
贾珍低吼一声,沉重的呼吸声宛如野兽“实在没办法,那就只能是兵行险着了。”
贾赦愕然望向他“你想做什么?”
“绑了他老婆!”
“什么?!”
贾赦大惊失色“你疯了?!”
“我好的很。”贾珍没好气的回怼“几十万两银子的包税利润就在眼前,你想不想干?”
“当然想了。”
“既然想,那就一起动手绑了那陈然的夫人,胁迫他动手脚,将苏州府的包税发给我等。”
贾赦也是个混不吝,面对苏州府包税的巨额利益诱惑,一咬牙“那就干了!”
旋即,他提出了疑问“怎么绑?他家可不是普通民宅。而且咱们府上的人手...”
“你傻啊你。”贾珍被气个半死“怎么能用自己府上的人?当然是从外面找人了,就算是他知道是咱们做的,也抓不住把柄。”
“行。”贾赦双眼冒着红光“为了银子,干了!”
贾珍不一样,除了银子之外,他还想要女子。
他垂涎秦可卿许久了,可惜被陈然抢走了。
这次若是绑来了人,定然是要好生享用一番。
至于陈然的报复...脸都撕破了,还怕什么报复!
“我也最近才知道。”贾珍冷笑不止“我家内人的妹子,居然在他家里做丫鬟。正好借着这层关系,把人约出来,在半路上动手。”
“行,都听你的。不过要快,开标可没几天了。”
“你在教我做事?”
他们两个现在手中有钱,请一些亡命徒并不费事。
至于说尤氏,只听贾珍说要竞标苏州府的包税,想要与主管此事的陈然拉关系,让她去走夫人路线。
这等事情在这个时代里简直就是天经地义,尤氏也没多想,打着看望妹子的名义去登门拜访。
刻意奉承之下,两人很快熟络起来。
这天尤氏主动邀请秦可卿,明日去城外的寺庙上香,妹子也是欣然答应。
这个时代的深闺妇人们没什么活动项目,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出去玩自然高兴。
晚上吃饭的时候,秦可卿与陈然提及了此事。
“行吧。”陈然也没多想,随口嘱咐“把贺逐他们都带着一起。”
换了房子后,陈然就通过牙行寻了一批丫鬟仆役。
不是大户之家的那些家生子,而是类似于合同工的雇佣来的。
丫鬟婆子,马夫花匠护院都有。
贺逐就是护院头子,以前是做镖局的,失了一趟镖做不下去了,只好转行给人当护院。
第二天一早,马车出门直奔城外的寺庙而去。
贺逐领着五六个同样是镖师出身的护院,一路护送。
来到香火鼎盛的庙宇,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尤氏,与秦可卿一起在众多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入殿烧香。
车夫们去照料马儿,贺逐等人则是四下里警惕张望。
“贺哥。”有护院上前对贺逐低声言语“不对劲啊,这庙里有匪!”
他们都是镖师出身,打交道最多,最为熟悉的自然就是匪了。
寺庙里的香客很多,可对于这些经验丰富的镖师们来说,很容易就能察觉出来普通香客与匪的不同。
贺逐心头一紧,当即按照指示观察。
“果然是匪,至少十几个!”
虽然不知道这些匪的目标是谁,可自己主母在庙里上香,必然会有危险。
至于说这些匪徒们说不得是来上香的...
搞笑呢,匪徒们就算是要拜,也是拜关二爷啊。
“你赶紧的。”贺逐急忙嘱咐护院“让车夫把马解了给你,速速回城去寻老爷!”
自家老爷可是顺天府丞,可以调动三班衙役的。
无圣旨私自调动十人以上的军士,以谋逆论处。
可若是调动三班衙役,哪怕调动百人都是屁事没有。
送走了去报信的护院,贺逐带着剩下人入了大殿,将四周紧紧护住。
这可不比押镖。
他家老爷可是顺天府丞,真要是在眼皮子底下让夫人出了事儿,他们这些护院绝对没有再转行的机会。
上香还愿,求了签还给主持捐了香油钱。
忙完了这些,秦可卿与尤氏就打算回去了。
可贺逐却是带人上前拦住了她们“夫人,不能出去,外面有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