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姐姐,你且等等。”
得知平儿是来借宿,林黛玉这才恍然醒悟,理论上来说这官衙现在已经属于人家陈然的了。
碍于面子,没逼着林家搬走,可也不能让陈大人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别院还有几间。”林黛玉嘱咐紫鹃“你去寻苏州老家来人,让他们匀两套院子出来。他们一人住一套院子,太过了些。”
紫鹃应声而去,可不大会的功夫,却是抹着眼泪回来了。
林黛玉与平儿慌忙迎上“这是怎么了?”
“几位亲戚说,说小姐多管闲事...”
还说了些更难听的话语,像是‘女孩子家安心等着嫁人就是了,外面的事儿没有你插手的份!’
紫鹃心思玲珑,不愿让林黛玉更伤心。
林妹妹又岂能不知,气的跺脚,就要去寻亲戚们说道。
却是被平儿拦了下来。
“林姑娘,咱们女子不好说这些事儿。不如告知林大人与我家老爷如何?”
的确,她们的身份不好出面,还是得男人出头来解决问题。
得知消息的陈然,随着平儿再度来到了林如海的房间。
“让子厚见笑了。”
斜靠榻上的林如海,艰难的向着陈然挤出一抹笑意。
“不妨事。”陈然摆手回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海公无需为此烦心。”
一旁的林妹妹,依旧是在抹着眼泪,小脸上满是委屈之色。
陈然面色不改,心头却是已经上火。
他干脆主动挑起话头“前些时日应政公相邀,于荣国府赴宴。酒宴之时偶有听闻,林姑娘在荣国府好似受了委屈,茶饭不思流泪到天明?”
林如海憔悴的神色,顿时沉了下去。
而一旁的林黛玉,却是止住了哭声,疑惑望向陈然‘他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要和父亲说这些?’
她自然是聪明的,可对于话术却不甚了解。
有些话题不好直接开讲,所以需要迂回。
林如海望向了林黛玉“可有此事?”
林妹妹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有肯定是有的,小小年纪就远离亲人,跑到千里之外托庇于他人廊下。
再加上与贾敏有仇的王夫人,不断地暗地里使刀子下绊子,流泪到天明是常有的事儿。
可担心父亲生气加重病情,却是不敢如实告知述说委屈,获得来自父爱的关怀。
因为纠结,所以不知该怎么说。
见她这幅模样,林如海已然是心中有数。
他向着陈然颔首表示感谢提点,旋即询问“不知贾府之中,可有才俊?听闻宝玉乃是衔玉而生?”
这话的意思是为林妹妹寻退路,寻一个能保护她余生的夫婿。
陈然自是秒懂,听闻林如海提及贾宝玉,当即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林如海疑惑不解,陈然却是示意紫鹃“宝玉算是我的学生,我不好点评他,你且直言告知海公。”
紫鹃心头叫苦,这得罪人的事情怎么让我来做?
可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她的身份也没有推拒的资格,只好硬着头皮表示“宝二爷他,他受了伤...”
林如海也不催促,更加没有不耐烦的喊着‘说清楚点!’
就是这么躺在榻上,默默的盯着她看。
紫鹃哪受得了这個,气场压制之下,不由自主的就将事儿都给讲述了一遍。
得知贾宝玉毁容的时候,林如海仅仅只是皱眉。
可得知其是因为与忠顺王府的优伶那啥,被人当场抓住打的,脸上的鄙夷之色已经是毫不掩饰。
待到紫鹃结结巴巴的说完,陈然这儿方才慢悠悠的补了一句话。
“《史记》有云,玉者,国之重器。正所谓金为贵,玉为尊。衔玉而生,我还以为他是皇家流落在外的皇子呢。”
林黛玉不解的望向陈然,她不明白陈然为何说这些。
可林如海却是听懂了,神色当即巨变,额头上甚至冒出了汗珠来。
糊涂啊,真要是让林黛玉嫁入贾府,岂不是害了自己唯一的骨血?
本以为在外婆家里能得到照应,未曾想...
话题已经展开,陈然也不端着“海公尚有骨血在世,何须远房来继承家业?”
林如海苦笑连连,自己过些时日死了之后,总得有人来打幡摔盆吧。
“玉儿她...”林如海目光慈爱的望向林黛玉,叹息一声“毕竟是女儿身...”
林黛玉这边刚抹眼泪,陈然就笑言“那就为她寻个夫婿,以后有了儿子过继到林家名下就是了。”
绕了这么一大圈,真正想说的就是这句话。
林如海的眼神,陡然放光。
他之前一直觉得,将林黛玉托付给贾家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是外婆家。
可听闻了有关贾宝玉的事情,这才愕然发现那就是个火坑呐。
正心急该如何安排林黛玉的出路,陈然这就给他指了条明路走。
“实在不行,就招赘婿啊。”
眼见林如海已经认真考虑此事,陈然笑着告辞。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林如海心头黯然。
‘若说女婿人选,此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不是觉得陈然身为状元郎,文采了得什么的。
而是知晓此人精通人情世故,眼光出众。
浑浊的世界里,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如鱼得水。
‘可惜了~~~’
可惜此人已经娶妻,玉儿说什么也不能做妾室,可惜...
来到院子里,就见着那些从苏州老家来的林家远房们,正在收拾行礼搬出去。
望着陈然,他们都目露恨意,却是无人敢于过多言语。
他们敢嘲笑林黛玉,却不敢对于陈然呲牙。
因为此人是与他们林家最有分量之人,同一级别的存在,是他们只能仰望的大官。
“老爷。”
来到房中,平儿止不住的询问心头疑问“你为何劝说林大人招赘婿?”
“为什么不能劝他招赘婿?”
平儿也是哭笑不得“老爷,你对林姑娘的心思,真当旁人不知?可你怎么也不至于去做赘婿...”
“有些事情,不好直接出面去做的时候。”陈然揽住她,笑言解释“你就要迂回出击,走别的路。我是没办法做赘婿,可海公病重,身边又没有能信任的人,到时候必然是将此事托付于我。”
强忍着身后传来的感觉,平儿皱眉询问“这有什么用?”
“用处很关键。”陈然继续解释“我估摸着他最后会将林黛玉托付给我代为照料。只要入了我家府中,以后不给她寻夫婿就是。那林黛玉,总不好自己主动提出想要嫁人吧?”
这个时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没有这些,那就是X奔。
对于林黛玉这等大家闺秀来说,是万万不会做出X奔之事的。
林如海的托付,有着关键性的作用,那就是让陈然获得了父母之命的权力。
他不点头,林黛玉是绝对不能嫁人的,以后只能是跟着他生活,代为照料~~~
“那老爷就忍心让林姑娘,以后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你?”
“总比她嫁人要好。”
真要是嫁人了,想要再攻略,那可就难度巨增了。
林黛玉可不是王熙凤,她的家教与修养,是不可能做出出轨之事的。
她若是嫁人了,那基本上就意味着陈然的攻略失败。
“至于以后的事情。”陈然将平儿摆放好姿势“日后再说!”
扬州,江家。
江玉郎带回了陈然的通知,在江家掀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纷纷喝骂不止,表示此人夜郎自大,居然敢瞧不起江家,纷纷要求家主江春出头,狠狠整治此人。
沉默了好一会,江春这才望向江玉郎询问“你怎么看?”
无视了家中众人投来各种羡慕妒忌恨的目光,江玉郎行礼回应“那陈然,是带着兵马,带着王命旗牌来的。”
带着兵马,意味着拥有动刀子的能力。
而王命旗牌,则是意味着拥有动刀子的大义!
若是孤身来上任,没人会在乎。
因为盐政衙门的盐丁,早就被各大盐商盐枭们给喂饱了。
巡盐御史喊的再厉害,手里没人自然是什么都做不了。
若是没有王命旗牌,那江家的选择有很多。
最重要的,就是能够发动衙门里的能量,对陈然发起弹劾攻击。
可人家手中有兵还有大义的名分,更是个出了名的狠人。
既然说的出,那就一定做得到。
除非太上皇出面力保,否则...
江春苦笑一声,摇头叹息。
江家这些年拖欠了数百万两的亏空,太上皇又不姓江,怎么可能还会为了力保他们江家,去驳了皇帝的面子?
他心中有了决断,当即表态“明日,我亲自去拜会陈御史。”
隔天一大早,许久未动的江春,居然亲自来了盐政衙门,这让扬州城内时刻关注这边的诸多盐商们,心头纷纷震慑不已。
绝逼是要出大事!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面对江南地面上盐业领域的老大,陈然很是平淡“唯有允或不允而已。”
“盐业乃江家根基,大人命江家交出盐业,等于是断了江家...”
“别说的这么文明,直接说私盐就是了。”陈然干脆摆手“交了私盐,以后还能继续做官盐。若是不交,以后可就没命做官盐了。”
江春垂头,强压心头怒火“江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补亏空,还请大人减免一二。”
陈然摆手“无可再减。”
江春再行礼“总请再减免一二,私盐生意不能交。”
陈然挥手“既如此,那就见兵。”
他干脆起身“还是那句话,唯有允或不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