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今日嗓子不舒服,诸位见谅。”
见礼落座,李师师上来就是一句不舒服,顿时就让气氛冷了三分。
不懂之人茫然,或许有人还认为是不适合深那啥。
可懂的人,像是陈然瞬间就明白了其意思。
嗓子不舒服,一不能唱歌,二不能喝酒,三则是闲话少说。
很明显,虽然看在高俅高太尉的面子上接待了陈然一行,可本心上却是瞧不上,就连应酬都懒得应酬。
‘装什么比呢,不就是个表字吗。’
陈然不动声色,转而与呼延灼说起了正事。
“我观最近来往公文,江南之地菜魔教蜂起,已经到了弹压不住的程度。”
“估摸着最多数月之内,江南必当有事。”
所谓菜魔教,其实就是食菜事魔教,又称摩尼教,还有个更加耳熟能详的称呼,叫做明教。
他们很早就传入中土了,与走上层路线的佛门不同,他们走的是平民路线。
到了宋时,其规模与影响力已经极大,许多起义的背后都有其影子。
呼延灼当即皱眉“你是说,苏杭应奉局?”
赵佶好享受,自认为拥有艺术家气息,喜好奇花异草,嶙峋怪石等等稀缺之物。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他的这等爱好,自然是有人主动去钻营。
提举苏杭应奉局的朱勔,就借着为官家征收奇货的名义,大肆收刮劫掠民财。
也就是说,奇花异草太湖怪石什么的要,各种财货粮食也要。
赵佶并非蠢货,实际上北宋时期到了他这儿,才算是将皇权扩展到了极致,各地酷吏们的收刮,他自然是知晓的。
之所以不管不问,那是因为朝廷的开销太大,到处都需要用钱粮。
不管是谁,只要是能为他弄来钱粮财货,他就肯重用。
而且真要是闹大了,这些人就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朱勔的收刮非常残酷,那是真的牵牛扒房,不给留活路的收刮。
民怨沸腾之下,东南已然成为了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东南百姓家无余财,衣食都有困难。”陈然微微一笑“要么饿死,要么造反。”
“若真是如此。”呼延灼明白了他的意思“朝廷会派遣我去征讨?”
“这是自然。”
陈然再笑“毕竟你刚刚剿灭了京东两路的巨寇,风头正劲。这等事情,绝对是专业对口。”
眼看着呼延灼面露喜色,陈然却是直接浇冷水“你得提前装病,不能去。”
“这是为何?”呼延灼不解“明明是好机会...”
的确是個立功的好机会,只不过“你忘了自己是怎么剿灭宋江巨寇的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呼延灼这才想起来,自己连宋江巨寇都没能打赢,甚至还被人抓了做俘虏来着...
他抹了把额头,忙道“子厚,不如你我联手...”
“我不去。”陈然断然拒绝“此次东南动荡,规模范围都非常庞大,非等闲之力可制。朝廷连粮饷都没给我发过,我凭什么去?”
这边李师师,有些愕然的望着正在交谈的两人。
以往来她这儿的,也的确是有想要通过高谈阔论吸引她注意力之人。
可本质上的最终目的,还是想要引起她的兴趣。
然而这两人不同,他们是真的在谈论正事,连眼角余光都懒得撇自己一眼的那种。
这等感觉,让备受追捧的李师师,很是不满。
“诸位。”
她冷着脸起身“妾身身子不适,告辞了。”
说罢,转身就离开了正堂。
谈什么公务,相公们来我这儿谈公文,我都没兴趣听!
花荣等人顿时愕然,反应过来之后当场就想发作。
勾栏行院里的女子,居然敢如此不给面子,这可真是前所未有!
好在呼延灼知道内情,急忙拦住了几人。
匆匆吃了几口酒,这就起身告辞离开。
出了院子,来到繁华的街道上,一脸歉意的呼延灼表态“都是我的错,不该安排来这儿的。诸位兄弟放心,此事我自当赔罪!”
言语之间,突有大批锦衣过来净街。
呼延灼一见着那些人,当即色变,招呼陈然等人迅速离开。
“什么人这是,吓成这样?”
“那些都是皇城司的人。”来到街角,呼延灼张望松了口气“皇城司来此,必是官家来了。”
陈然心神微动,当即笑言“都统可否帮忙引荐?”
“这个...”呼延灼很是为难。
他觉得陈然想见官家,必然是要抓机会往上爬。
按理说这个忙他应该帮,可贸然打扰官家取乐...
见他犹豫,陈然当即话锋一转“若是为难,那就算了。”
“不为难!”
呼延灼打定了主意,整天都是嘴里说着报恩什么的,终究还是要有实际动作的,否则必然会被人瞧不起。
他整理了下衣服,当即迈步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就被皇城司的人拦了下来。
“...臣都统制呼延灼...冒昧求陛见...”
皇城司的消息灵通,知道这位立下了大功归来的都统制,已经上了官家的心,所以给了他面子帮忙通传。
这边赵佶刚刚抵达行院门口,还没来得及下马车,就有皇城司的人来报,说是呼延灼求见。
赵佶当即面露不渝之色。
他是来寻欢作乐的,门都还没进呢,就被臣子给堵住。
换做以往,必然是挥手一句‘不见。’
可今晚不同,呼延灼平定巨寇的消息他还记得,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将领,以后必然还有用得到的时候。
略一犹豫,就应了下来。
的到应允的呼延灼,赶忙向陈然招手。
“这位是京东两路剿匪招讨副使陈招讨,我等陛见向官家禀呈剿匪事。”
呼延灼为陈然解释了两句。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往官家身前凑的。
检查了两人身上并未携带兵器,皇城司的人这才放行。
来到马车前,车帘被掀开,露出了一张保养的极好,堪称仙风道骨的脸来。
‘接触历史人物赵佶,此人是个合格的艺术家,却是个糟糕透顶的皇帝。为人色厉内荏,好大喜功,外强而中干。无视民间疾苦,喜好美食,贪图美色,权欲极重。乃有史以来最烂帝王。’
‘注:你可以修改其中的两个字。’
“果然有。”陈然微微颔首,他要的就是这个。
略作思索,手指微动之下将‘喜好美食’修改成‘喜好猪食’。
将‘贪图美色’的美字抹去,修改成了男字。
‘我来了,你基本上没可能去五国城被金人行牵羊礼,当做祭品看待了。’
‘简简单单弄死你太没意思了,得让你吃够人间疾苦才是。’
他忙着修改的时候,这边呼延灼已经言语了几句。
正待向官家介绍陈然的时候,赵佶已经不耐的摆手“过些时日,陛见之时爱卿再好生言语就是。”
说罢,干脆的放下了车帘。
这就跟端茶送客一样,就是再赶人走了。
呼延灼无奈,只好与陈然一起回到了巷口。
“子厚放心。”他还在继续打包票“待到来日陛见之时,某必当...”
陈然完全没注意听,他的目光望着马车上的赵佶下来,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入了行院之中。
“还行。”陈然浮起笑容拍拍手“走,咱们去好生感受一下汴梁城的繁华夜色。”
行院内,早已经换上美滋滋笑容的李师师,正柔情似水的为赵佶斟酒。
许多小说里将李师师描述的多么贞洁,对赵佶的霸占多么反感却无能为力什么的,那都是扯淡。
一个行院女子被官家看上了,从此之后有了天下间最强大的靠山。
身份地位,荣华富贵什么都有了,哪个女人会反感?
这不是瞎扯淡嘛。
现代世界里,多少女人梦寐以求这等事情,却是求而不得。
之前在陈然等人面前冷若冰霜,傲然到连话语都不愿意多说几句的李师师,此时却是笑的犹如花痴。
只不过,以往很吃这套的赵佶,此刻见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儿,却是完全提不起兴趣。
收回目光,扫过眼前桌子上的美味佳肴。
皱起眉头来“这都是什么东西,就不能做些好吃的吗?”
李师师明显受了惊吓,下意识的解释“这都是五福楼的精品,以往官家最爱...”
话未说完,就见着赵佶已经起身,冷淡的目光扫过自己。
留下了句‘没意思’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李师师彻底傻了眼,什么叫做没意思?
官家对我没意思了?那岂不是说,自己没了靠山。
若是如此,那东京城内外,得有多少人想要通过自己与官家做同道中人呐~~~
一想到那可怕的数量,李师师就不寒而栗。
全年无休也接待不过来啊。
赵佶感觉很是烦躁。
以往最爱的美食美人,此时全都没了兴致。
回宫的路上掀起车帘,沿途诸多著名酒楼与街边小摊传来的食物香味,对他来说非但没有丝毫吸引力,反倒是恶心的觉得犹如猪食。
直到见着街角处有野狗正在吃垃圾,他却是眼前一亮。
若不是四周人太多,他估摸着就冲下去,与野狗争食了。
带着遗憾回到宫中,当中官(太监)来询问官家今夜唤哪位美人儿来服侍的时候,赵佶的心中只有烦躁。
一转身,却是见着中官们一个个眉清目秀的。
留下了最顺眼的一个,将其他人都给赶了出去。
不大会的功夫,寝宫内就传来了中官惊恐的叫嚷。
“官,官家...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