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府,龙渊
都司署内,巨型沙盘边上正站着一名方口阔目,体型雄壮的中年男子。男子生有两道粗眉,看上去四十多岁,穿着一身绘有雄狮的绯色官服,不怒自威。
“沈副使,张总兵可有消息传回?”
“禀大人,前线并无战报传回,估计总兵大人还在清化维稳,一时顾不得咱们这边。”
“马琦那个直娘贼!这几年假托皇上之命大肆搜刮土人财富,惹得交趾境内叛乱频发不说,还得让老子给他擦屁股!”
男子见前线没有半点消息传回,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破口大骂道。
一旁穿着紫色官服的沈副使有些无奈,但也对那监军太监没啥好感,只得小声跟着,也骂了两句。
“大人,那马琦是陛下亲信,敢拂黄尚书的面子不说,还在交州府耀武扬威,实在可恨。”
中年男子摇摇头,也不想再提这个晦气人来,转而向沈重问起了法会之事。
“派出去给各家道观僧庙送信的儿郎们可曾回来?”
“回来了大半,剩下未归的怕是路上不顺,能否平安归来还是两说。”
紫衣副使有些默然,中年男子盯着沙盘,眼睛一眯。
“交趾之地不过弹丸,纵然它山再多林再深,这妖鬼之祸也不该如此之烈。依我看,还是那帮土司捣鬼,想要将我们的喉舌掐断在这交州府!”
沈副使点了点头,肯定了上官的说法:“夜不收在交趾征战多年,战死精锐多被邪术妖鬼所害,这帮土司的心思昭然若揭,实在阴狠。”
“三司何必烦恼,这南洋邪术再诡异莫测,也坏不了天人气象。只要我们能再多出一位成就天人气象的高功道士,这些妖鬼还不是顷刻即灭?”
两位武官听闻此言,眉头一皱,扭头向着厅内坐着的另一人看去。
说话这人很年轻,二十余岁的模样,一袭青灰道袍,头顶卷云玉冠,手握银白符箓,皮相白净莹润,端得是一幅好相貌。
“天人气象何其难也,德宏住持五十余岁方才成就天人,惠能法师也是到了花甲之年才堪破知见障迈入金刚。咱这三司别说天人气象了,这交趾之地连個像样的好苗子都不一定有啊。”
身穿绯色雄狮官服的交趾指挥使吕贰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沈副使也坐下。
对于年轻道士说的天人气象,吕贰也曾努力过。
可惜,实践证明他就是个纯粹的武人,半点天地之势的感悟都没有,只能在气血武道一途越走越黑。
可气血武道虽入门容易成效快,但缺点同样也很明显。
年岁一大,难免血气衰竭体质下降,若没有宝药维持,状态会逐渐下滑直到身死。
而面对这南洋安南之地的百般邪术,气血武道一途的修行者护住己身自无问题,可一旦人数多了,难免力有不逮。
正当三人对坐,商讨对策之时。
“报~都指挥使司小旗官秦淮回城复命,说有重要情报奉上!”
“进!”
听见上官准许,秦淮便提着山魈利爪和伥鬼影尘跨进了这议事厅,看见沙盘边的吕贰面色凝重,旁边坐着的年轻道士和副使沈重也面无表情,立马躬身行礼。
“指挥使大人,副指挥使大人。”
“回来了?说说,有何情报?”
吕贰看着眼前这个龙行虎步的小旗官,一时也来了兴致。
“大人请看这几样物品。”
三人目光看向秦淮提着的妖鬼材料和从怀中取出的异虫尸体。
“山魈利爪,伥鬼影尘,唔,不认得的虫子,看起来有点像断魂虫。”
年轻道人虽说虫子不认识,但也准确的叫出了另外两物的名字。
秦淮看见有人识货,也松了一口气,说道:“指挥使大人,昨日您派我跟王四兄弟去给青云观德善道长送信。行至半路,路遇妖鬼,王四兄弟被伥鬼所迷,身死食人密林。我将山魈伥鬼斩杀后便来到青云观,却没成想遇到了骑乘鬼虎的蝎道人。届时他正要血洗青云观,经过属下与道长们的一番苦战,蝎道人最终还是被拿下。不过下官见这虫子有些古怪,便便带回来让指挥使大人指点一二。”
年轻道人喝了口茶,伸手接过秦淮递上的异虫,一沾上汁液,眉头微微一挑。
“这虫子能坏人气象?”
“道长法眼如炬,确实如此。”
“那就怪不得那蝎道人敢去找德善师叔报仇了,原来是有所依仗。”
年轻道人低声喃喃,将异虫递给指挥使。
“知道了,我在法会之时提醒各家法脉。沈副使,给这小子记一功。”
吕贰接过异虫,摆摆手,示意秦淮和沈重退下。
…
都司署,经历房
被拉出议事厅的秦淮正在被沈重详细盘问,以判功赏。
“这么说来,这蝎道人和鬼虎完全可以算是你独立击杀的。
不错,不愧是我手底下最出色的小旗官。
这次想换点什么,还是药材?”
沈重拍了拍秦淮的厚肩,传来轻微的金铁之声。
“谢副指挥使大人好意,只是寻常药材于我已无用。这次我想看看府库里有没有合用的兵器,最近叛军势大,我想寻把顺手兵器以求上阵杀敌。”
沈重有些诧异,不过想起刚刚传来的沉闷金铁之声,也点点头。
“你有这心自是好的,想想你也差不多该突破了,跟你同批入伍的都有做到百户的了,你这一直压着也不是个事。”
大明天兵百万,虽各地军制略有不同,但对各级军官的要求却大致相同,而这首要也是最重要的一项要求便是实力过关。
虽无明文规定,但军中基本默认的规矩便是一重总旗,二重百户,三重千户。
而四重以上境界就是镇抚佥事那般的大人物了,不是寻常大头兵能够奢望的,所以秦淮也不清楚。
别看秦淮面前的沈重沈副使个子不高,体形瘦削。但他既然能坐到副指挥使这个位子,那他绝对是位四重圆满,在气血武道走了极远的兵家武人。
“杀了鬼虎和蝎道人,又救了青云观上下,功劳不小,等你突破,我立马擢你为总旗。这段时间你就安心修行,有什么困难记得跟我说。”
“谢沈副指挥使,若无其他事物,那下官就先行告退。”
见沈重轻轻点头不再言语,秦淮便接过手令恭敬告退。
来到府库,秦淮交上手令,沉重的大门便被两名军汉缓缓拉开,露出里面寒光闪烁的各色武器。
“秦小旗,请吧。按照手令,前五排的兵刃您可随意挑选一件。”
府库兵刃繁多共分八排,前五排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不所有,盔甲战具奇门兵刃亦有所包。
秦淮看着府库后三排那千奇百怪的器物,摇摇头,将视线重新拉回到眼前这百般兵器上。
挑选了许久,秦淮终于在百样兵器中选出了两件兵刃上。
一把大枪,似是古物,由上等银钢锻造而成,枪长一丈四,枪身龙胆银花,虽有磨损,却难掩其芒。
龙胆枪
类别:武器
品质:稀有
自带属性:龙胆(提高10%出手速度和爆发力,身处绝境时翻倍)
备注:龙升九天平乱世,马踏飞燕啸八荒!
另一把兵器则是一把大刀,由数位大匠锻造,全长两米有余,青龙吐刃,刀柄刻有“义绝”二字,通体玄黑,甚是威重。
春秋大刀
类别:武器
品质:稀有
自带属性:义(将每场战斗的第一次攻击转化为真实伤害)
备注:刀饮青龙血,马踏佞鬼魂!
刀枪互为表里,身为枪法大家的秦淮自然也会使这春秋大刀。
秦淮思量了一会,将两把兵刃取下,用手掂了掂,暗暗心惊。
龙胆枪四十余斤已算沉重,却没想到这春秋大刀更是沉了一倍有余。
尽管秦淮双臂早已有着千斤力道,但权衡之下,还是将春秋大刀放了回去。
按秦淮猜测,这龙胆枪不太可能是那位子龙将军的兵刃,应是后世仿品。
但哪怕是仿品,秦淮也很是满意。
虽说他所修习的六合枪术吸收了霸王枪、常山枪、涿州枪等不少名家枪术的优点,理论上各般制式的大枪都应手到擒来。
但是人就有偏重,秦淮身高臂长,力气又大,龙胆枪这般沉重坚实的大枪与他相当契合。
何况这龙胆特性与他更是绝配,没得说,满意!
秦淮掏出绸布将枪头一包,就将这大枪扛出了府库。
登记在册,签字画押后,秦淮便告别府库看守,朝着记忆里的住处而去。
卫所属地,某处小院。
秦淮跨步进门,见无人在侧,挥挥手便将龙胆枪收进了个人空间。
看着还算宽敞的小院和两间旧屋,秦淮推开门,掏出了那卷【武经总要·气象】。
...所谓气象,集武人血气,结自然时象,融神思于万物,合天人之气象...
...气象万千,无拘法门,其中差异,只在本心...
...躯体强健,气象则盛,然突破天人,首重神思...
秦淮从技能观想中退了出来,似有所悟。
当即也不犹豫,操控着自身血气就按照【武经总要·气象】提及的那般开始运行,神形也开始尝试初步结合,想要看看能不能先唤出气象雏形。
别看之前德善道长说秦淮有着气象雏形,但那是德善将天吴传承的灵光威势错认了,实在算不得数。
心神激荡,血气呼喝,白气、血雾、青风、碧雨,四者逐渐交融,形成了一四色交织的九尾虎身的异兽,没等秦淮看清这气象长相,异兽身上的青蓝便压过了红白,异兽随之破碎。
九尾虎身?天吴?
可天吴是八尾啊,而且刚刚的兽面怎么越看越像是自己的脸...
秦淮想重新试试,看能不能再度唤出气象,但尝试多次,心神始终无法再静下去,血气也有些不够。
恰逢天色渐晚,腹中又响如雷震,秦淮便起身出门,打算找点吃食,顺便探听点消息。
三司衙门旁,路记铺子
掀开防蚊虫的帘子,秦淮身子一矮,就钻进了这满是酒气肉香的酒肆食铺。
此时正值暑季,交趾又极为靠南,三三两两的食客都敞胸露怀光着膀子,豆大汗珠与浑浊酒液逐渐不分彼此。
秦淮也不在意,捡张干净桌子坐下,对着案前忙活的年轻人人便问道。
“掌柜的,有什么肉?”
“鸡鸭猪鱼都有,还有半头昨日跌死的小牛犊。”
路掌柜见有人招呼,便抬起热的通红的年轻脸庞,朗声回答。
“先来只鸡,再来五斤牛肉,有甚垫肚子的一起上来。”
秦淮昨夜从蝎道人搜刮到的财物此时有了用处,当即便点了不少酒菜。
“好嘞,客官,马上就来。”
不消片刻,这年轻人便端上了大碗酱肉,一只整鸡和一盆米饭。
“客官,可要点美酒润润喉?”
“不必了,掌柜的先忙活去吧。”
秦淮端起碗筷便开始大快朵颐,酱肉咸香味厚,整鸡纹理细腻,都很是下饭。
没等欣赏多久路掌柜“挑肥拣瘦,欺软怕硬”的庖丁功夫,秦淮就听见背后酒客在那吆五喝六的胡吹大气。
“最近交州府冷清不少,不仅城门卒少了不少,就连闹事变戏法、耍猴的那几个艺人都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都跑哪去了。”
一个凶神恶煞,胸前一蓬黑毛的中年起了个头,言语间似乎在为这些日子没往常的光景可看而感到扫兴。
“嗝~,估计是听到黎族召唤,打算去撞撞运气吧。”
一个醉得歪倒在窗沿上的混混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地回道,
“就他们那几条烂命,别钱没诓到,反误了性命!”
又一个瘦的跟个麻杆样的酒客蹲在凳子上,言语间有些嘲讽。
“我听说这次黎族可是下了大本钱,不止寻常降头师和怪道人,就连婆罗洲的异种都会来凑热闹呢!”
“有屁用,只要老道士和大法师还在,那帮妖人这辈子别想拿下交州府!”
瘦麻杆毫不在意,伸手倒了倒酒瓶,发现滴酒不剩后,朝一旁忙活的路掌柜喊道,
“掌柜的,再来一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