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黑蛟恶扑,白龙灵跃。玄铁槊和亮银枪如同两道长虹般在不住地弹击碰撞,破甲棱与霜白刃互相撕咬,溅出漫天火星。
秦淮力大,张腾槊重,两人一时竟缠斗得不分上下。
交手数招,张腾蓦地抓住了一个亮银枪被玄铁槊荡开的瞬间,乌骓猛然跃起。马槊往前一挺,破甲锥直刺秦淮侧腰!
秦淮不慌不忙,双手一倒,变管为钳,右手捏住枪杆一戳。亮银枪攥将迎面刺来的玄铁槊砸得一歪的同时,左手握着的霜白枪刃顺势向前一送。
不好!
张腾也没想到不过是个乌骓落蹄的间隙,秦淮就已抓住机会,将龙胆枪尖送到了自己胸前。
瞅见带着风声呼啸劈落的霜刃,张腾忙捏住马槊两端,用力一格,胯下乌骓迅速后撤。
铛!
金铁交击,张腾侧身闪过紧随其后的刺击。
玄铁槊重新昂起,乌骓也陡然提起马速,只是瞬间,破甲棱便如一道疾电到了秦淮身前!
兕突!
秦淮直腰起身,壮硕腰肌猛地往里一凹,龙胆枪尖灵蛇吐信,硬是从一個刁钻角度咬向了张腾的持槊左手。
破甲棱轻而易举地划开秦淮腰侧武服,龙胆枪尖也从张腾手背擦过,带起点点血珠。
龙胆枪没有下狠手,玄铁槊也没有趁机横拍击腹,二人算是点到为止。
“再来!”
秦淮见张腾确实有东西,双眼闪烁着精光,立马要求继续。
张腾也没尽兴,当即点点头,控制肌肉闭合血口后便再度策马拉开了距离。
骏马嘶鸣,武人酣战。
玄铁槊和亮银枪又一次纠缠在一起,秦淮身子一歪,左把上挑,枪头扫过张腾兜鍪,手心向下扣腕一沉,钳手再向左腋卷腕一推!
常山三十六枪,半掩月!
看着在自己眼前画了个弧,轻易躲开破甲棱的亮银枪刃,身经百战的张腾哪能不明白秦淮暗藏的后招?只得放弃蓄力已久的杀招,身子向后一仰,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记原本要从自己脖颈划过的龙胆大枪。
“嘶~”
乌骓跃起,张腾起身,脊椎大龙舒展,只是瞬间,抡得浑圆的玄铁龙骧槊便带着无匹巨力砸向秦淮。
劈碎金?岳崩!
秦淮听见暴烈风声,眉头一皱,横过大枪,向上一顶!
马槊与大枪相撞,交接处顿时发出了不堪重负、令人齿酸的金属挤压声。
秦淮双手一颤,险些吃不住力。随即钢牙一咬,趁着双枪僵持,猛然松手顺势向前一抓!
“下马!”
秦淮爆喝,右臂青筋炸起,竟生生将玄铁槊拽住,不得寸进。
张腾面色一紧,也暗自提气发力,意图抽出槊来,脱离困境。但在秦淮铁钳大手之下,铁槊依旧动弹不得。
看着已点到自己咽喉的枪尖,张腾只得轻叹一声,翻身下马。
“百户大人一身业艺,腾自愧不如。”
别的不说,单就秦淮这一身筋骨神力,张腾就明白自己今天肯定是赢不了。
龙胆枪凭空消失,玄铁槊也被秦淮抛回给张腾。
秦淮下马,用力拍了拍张腾,眼中很是欣赏。
“今天打得痛快!你这枪法不错,马也不赖,是条好汉!”
听着秦淮夸奖,张腾心中却有些苦涩。
他作为张家部曲,六岁起便习练武艺,十四岁就已上阵杀敌,经过靖难、安南上百场的战场搏杀。自认手中枪术虽比不上那几位大明将军,但在这交趾之地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如今自己却被一名不见经传的百户逼下马来,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虽说自己先天有缺,肉体难以与秦淮相比,但输了就是输了,他并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
尽管情绪有些低落,但张腾还是给足了秦淮面子。
“百骁卫张腾,愿听大人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总旗折煞在下了,你我都是为尚书大人和国公爷办事的袍泽兄弟,何必如此见外?”
秦淮忙将张腾扶起,一边说着软话安抚,一边挥手令围观军汉散开。
张腾见秦淮如此做派,确实不像个恃才傲物的毛头小子,便也放下心来,打听起了秦淮来历。
“百户大人年纪轻轻就精通道艺气象和武艺枪术,实在是天纵之才,不知百户大人师承何处?”
“家师乃清微观德宏主持,想必张兄应该有所耳闻。”
一听德宏的名号,张腾便恍然大悟,有些明白秦淮为何能有这般实力了。
“原来百户大人还是清微高徒,这么看来,今日切磋倒是卑职这身枪术献丑了。”
“张兄不必妄自菲薄,你那两式枪招,单以术论,足够精彩。我有心与张兄交流一二,只是不知张兄可有换艺的忌讳?”
自古枪槊不分家,绝大多数骑将使用马槊的发力技巧其实与枪法是共通的。所以自打秦淮见到张腾的第一眼,心中就已打起了算盘。
五级格斗精华、兕突、劈碎金…
真是个宝藏啊!
“不过是些军伍技艺,若百户大人看得上,卑职自当倾囊相授。只是枪槊终究还是不同,还望百户大人能将死招化为己用。”
张腾倒没什么穷讲究,身在战场,想尽办法活命是最重要的事儿。所以军队袍泽间几乎毫不藏私,毕竟每多学一招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
“无妨,张兄你只管教就是了。”
秦淮欣然点头,拉着张腾就到一旁请教起了枪术。
…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想要完全发挥此招威力,还得寻一匹心意相通的宝马喽?”
“不错,正是因为乌云随我征战数年,默契远非其他战马可比。所以卑职才能凭借一槊一马在百户大人手下支撑如此之久。”
秦淮摸了摸下巴,有些发愁。
自从【诸武精通】和练打法有着奇妙的化学反应后,秦淮的体重和密度就在不断上涨。每日消耗的食物颇多不说,想找到匹符合心意的健马也是有些困难。
无论是去清化时骑的青骢马,还是方才切磋时骑的百骁卫战马,虽然都是能将秦淮载起赶路的好马,但要是想让它们在秦淮胯下完成像方才乌骓那样干脆利落的动作,却是有些强马所难了。
算了,一时也强求不得,先研究研究步战技法再说。
秦淮决定先不去想这些,见天色已晚,便打算回家再说。
“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琢磨一下。张兄你也忙了一天了,还是尽快收操歇息吧。”
“是,百户大人。若您有何不解,可随时来找我,张腾时刻恭候。”
秦淮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校场,朝着小院走去。
校场中的张腾也摸了摸结痂的左手,面无表情地将百骁卫四十八人带回了营盘。
回到家中,秦淮将从路家铺子买来的鸡鱼牛肉拾掇整齐,刚打算填填五脏庙,就听院外有敲门声传来。
“谁啊?”
“光曜师弟,是我。”
温润声音响起,秦淮开门一看,正是光宇道人。
“师兄此番前来可有要事?”
“哈哈哈,师兄腹中饥饿,闻到师弟家有香气,特来讨口饭吃。”
秦淮听着玩笑话也不在意,忙将光宇请进屋内,多加了一双碗筷。
光宇也不客气,不一会儿便跟秦淮将这满桌菜肴打扫干净。
酒足饭饱后,光宇擦了擦嘴,清了清嗓子后便说起了正事。
“今日我在三司瞅见校场有气象显化,一方是军伍血煞,一方是天人气象。想来应该是你有所突破,我便前来看看,别出了什么岔子。”
“却是让师兄费心了,师弟正打算明日再上清微求教师父。”
“无妨,你且唤出气象让我看看。”
光宇白日里看到陆吾虚影时就很是好奇,但是碍于角度问题只能看到九条尾巴。所以他也不确定这大妖虚影到底是哪种异兽,万一是九尾狐那可就有意思了。光宇有些不放心,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今夜就来到秦淮家中准备一探究竟。
秦淮显然是不知道光宇脑海所想,不过见师兄盯着自己,也不好推脱。于是便心念一动,唤出了九尾虎身,人面金瞳的陆吾虚影。
光宇看着特征鲜明,宛若活物的昆仑山神,也是松了口气。
“大造化,大造化!虽只是天人雏形,但实在是潜力无限啊。师弟,令尊的先见之明真是令人叹服啊!”
不怪光宇如此感叹,实在是在他看来,秦淮所选之路太过艰辛。
正常来说,想要修成天人气象,都要先打熬筋骨,习练武艺。达成任意一重境界后,若武人能与天地交感,构建联系,那便可修气象。若不能,则只能专修兵家,走气血武道。
气象武者随着肉体强度和神思心魂的不断提升,气象也会逐渐成长。最后等到武者达到道艺四重境界后,神思强度也达标后,气象便会成长到极限,再往上便是破天关(佛道两家各有说法)。若成功便能返璞归真,将气象去芜存菁,加强天地联系,修成天人气象雏形。
悟天地后的光宇和破心障后的智威便是处于这个阶段,神思心魂、天地交感和气象本质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质变。有了雏形后的天人气象再经过不断修持,便能逐步靠近传说中的道家真人、佛门金刚之境。
而秦淮所采用的方法则是当今时代除了世家大族外甚少有人选择的气象初创之法。两宋年间,凡是拥有气象的武人,几乎都是天人气象,因为当时唤出气象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将肉体强度提升至极限后,通过无比磅礴的气血生生撬动天地之势,澄澈的神思心魂再根据此缝隙建立天地交感。这样唤出的气象天生便带有操控天地之势的能力,也就是所谓的天人气象。
但这种方法也有弊端,便是武人肉体各处的强度不能有明显短板。若精悍肉体各处不甚均衡,那便容易导致建立天地交感失败,此生与气象无缘。
像秦淮这样选择初创法,最终还成功了的武人。光宇只听说过,但从没见过。
“露两手让师兄看看。”
光宇压下激动心绪,掏出了一张紫箓。紫光闪烁,眨眼间屋中物什就镀上一层无比坚韧的薄膜。
秦淮点点头,陆吾也摇了摇尾巴,屋中水汽顿时浓厚。几个呼吸后飘在屋顶的微缩雨云便劈下了道道碧色龙雷,打在薄膜上,掀起一阵涟漪。
“使出全力!”
光宇沉声,秦淮剑指挥下,一道半丈高尺许宽的龙雷便凭空浮现,劈到了酒桌之上。
“最大威力就这样了,不过我倒是还能再劈几十道。”
秦淮耸耸肩,散去了陆吾虚影。用甲子九的话说,这就是功率不够,但能量储备还可以。
“很不错了,虽然威力欠佳,但等日后你道法精熟,这些都不是问题。正好此气象擅使水雷,水雷温和,你也可以尝试着修习雷法和符箓之术了。”
光宇颔首,看表情对秦淮的天人气象很是满意。
“最近正值酷暑,蚊虫繁多,小心别染上什么怪病。”
许是见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光宇提醒了秦淮一句后,便要起身离开。
“师兄教诲,光曜谨记,不知明日师父可在清微?”
“你来便是,近几日德善、德文两位师叔都在。若师父不在,有什么关于医术、术数之类问题你请教两位长辈也是一样的。”
“师弟明白。”
秦淮点点头,将光宇送出门去后,便转头收拾起了残羹剩饭。
看着趴在菜碟酒碗中的不少飞虫,秦淮随手便凝出一团清水,将其冲刷干净后便放入了橱柜。
翻手取出《道藏》,秦淮打算睡前再研读一下,看看能不能再有所收获。
“嗡嗡~”
交趾特有的嗜血黑蚊不知从哪钻出,煽动着翅膀凑向秦淮想要饱饮鲜血。
细小雷芒闪过,硕大黑蚊便不住坠下,成了一堆虫尸。
只是将心神都沉入《道藏》中的秦淮并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寻常蚊子哪能在高达几千度的龙雷之下留得全尸呢?
而这种景象却并不是仅在秦淮家中独有。
这个夜晚,黑蚊席卷了整个龙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