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天瑞司(1 / 1)七味新语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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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阳,神都畿县之一。

时近年关,街肆两旁的店铺人来人往,一派难得的红火气象。

在络绎不绝的人流中,身穿黑灰公服的衙役们正护着一位约莫三旬,丰神俊朗的高瘦男子。

男子虽身披绿袍,却显出雍容之气,此时他正守在县衙临时搭建的施惠棚下分发物资。

夔龙马走到人群外围后收蹄住脚,哥舒兢拨开人群,带着崔祐甫就往前挤。

或许是【飞骑卫】带来的压迫太大,又或许是崔祐甫的那身青碧官袍位格不凡,二人没费什么功夫就到了施惠棚下。

“令狐,神武传信,要见罗浮。”

见到崔祐甫亲自赶来,身穿绿色官服、手头正在分发粮食的俊逸县令站在冬日的暖阳中,微微躬身应道。

“不知崔少尹和哥舒将军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二位恕罪。”

“令狐,别扯这些繁文缛节了,大哥这次确有急事。”

哥舒兢伸出绯红铁指,扛起令狐瑞就往外走。

“罗浮真人半旬前已宣布闭关,说是要参悟天瑞符箓,哥舒将军来得实在不巧。”

肩膀上的令狐瑞很有仪态,在绯红兜鍪旁悄声说道。

“无妨,交给道隐真人也是一样。”

说话间,哥舒兢便跨越人潮将令狐瑞送进了钢铁车厢。

待到崔祐甫归位,车夫便再度烧开锅炉,驾驶轺车跟上夔龙马。

轺车驶出了宜阳县,宽大的车轮在坑坑洼洼的官道上起伏,着实有些颠簸。

车厢之中,令狐瑞和崔祐甫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在令狐瑞注视下,崔祐甫轻咳两声,慢悠悠地掏出了一份紫金符令。

“既有大匠信物,崔少尹请自便吧。”

令狐瑞点了点头,收回了那有些审视的目光。

夔龙马在前方引路,二人所乘的蒸汽轺车一路跟随,驶上山道,窗外时不时划过些炼铁炒钢的高炉残骸。

随着山势逐渐平缓,前方出现了巨大的黑影,似乎是一座天然的溶洞,规模丝毫不亚于河南府存放赋税的那座粮库,只是粗砺许多,不仅有着钢铁支撑,还有人工开凿扩大的痕迹。

轺车驶过带有些许锈迹的铁轨,咯噔咯噔作响。周身亮起赤红焰光的夔龙马在前方驻足,将数道铁门依次叩开。

蒸汽车驶入了巨型溶洞,山洞里是一条曲折向下的甬道,越往里走他们就越深入地下。

等到再次得见光芒之时,他们看到了码头和波光粼粼的水面。这处码头位于地下几十米深处,两侧都是地下暗河。这是一条深藏在地底的水道,它的码头坚实宽阔,水道尽头回荡着隆隆的响声。

一艘小型舟船已经等候在码头边,而且还拖着专为夔龙马设计的马厢。红焰大步踩上马厢,将车夫留下看顾轺车后,哥舒兢三人便钻进了黑乎乎的舟船。只听一声汽笛鸣响,蒸汽船顺着暗河开始漂流,黑暗再度吞没了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驶出漆黑水道,一个巨大的空间陡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崔祐甫的面色骤然一变,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景。

“崔少尹,欢迎来到神都之暗。”令狐瑞揣着手,摩挲着那块紫金符令,“这儿,才是真正的天瑞司!”

无数高大人影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穿行,密密麻麻的舟船在不同色旗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运送物资;高出水面的基岩上遍布横纵轨道和钢铁长龙,叫不出名的机械设备把矿车中的金石分配给穿戴有粗大甲胄的力工,进行仔细地分拣配比。

超巨型的熔炉位于整個地下暗城的中央,直径数十米的轮转式进煤机将数以吨计的煤倒入锤式碎煤机的底盘中,再由履带传到熔炉。每次阀门开启,煤粉燃烧的时候,它都会瞬间喷吐出冲天的幽蓝火柱。

只是刚进来没一会儿的时间,崔祐甫便看见有银亮的红色液体在熔炉中爆开,如同喷珠溅玉。

“那台炉鼎是【大跃进】,是百年前赢蜗真人留下的帝国重宝,一直是这台炉鼎为神都铸造各种合金,听说真人们曾试过仿制,但可惜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令狐瑞语气悠悠,心中对那位赢蜗真人很是叹服。

颜色各异的金液从【大跃进】中流出,顺着管道泾渭分明的输送到一个个材质不同的储池中。

绯红巨影劈开浓郁的蒸汽云,崔祐甫跟在令狐瑞身后,一边听着介绍,一边暗暗记在心中。

“你现在看到的巨大风箱是给【大跃进】提供空气的,我们叫它【风伯】,必要的时候这台机械可以跟那台【青女】接驳释放出大量的冷空气给【大跃进】降温,同时它也可以完成一些特殊的任务。”

“神兵弩坊,破山弩的核心和千锻宝兵都在这里制造,用的都是最好的钢材。这里选用的铸匠都是有几十年经验的老师傅,最大程度的保证神兵手感。”

一路上崔祐甫除了点头外没发出任何声音,虽然他出身望族,饱读诗书,但对符甲机械什么的,确实没怎么深入接触过。

最后他们在一扇玄奥古拙的青铜巨门前停下了脚步,机械门上蚀刻着巨大的阴阳鱼。

“哥舒将军,请吧。”

令狐瑞转头看向【飞骑卫】,哥舒兢点点头,从侧腰甲兜中摸出了一枚雕刻硕大龙首的亮银符令。

“算算时间,我也有大半年没回来了,真是怀念啊...”

哥舒兢手中的银龙天骑令严丝合缝的卡入巨门凹处,轻轻一按,青铜巨门便裂开一道缝隙,溢出了大量的白汽。

浓厚的水汽窜入到高温环境之中,瞬间就被蒸干,哥舒兢突地踏前一步,挡在了两个弱不禁风的文人面前。

青铜巨门内部的机簧骤然发力,左右两扇鱼形门随即缩进两侧深槽之中,黑暗深处顿时传来了扑面而来的炽热烈风。

天瑞...还有血的味道...

哥舒兢鼻子一抽,五指捏紧,胸膛的动力炉和心脏齐齐跳动!

绯红巨拳洞穿【飞骑卫】喷薄出的浓密蒸汽,带着难以想象的极速轰到了一道长条黑影之上。

从琉璃目镜中射出的淡金微光照亮黑影,让三人看清黑影虚实。

那是一条身长丈余的庞然巨蛇,黑色的鳞甲就像一枚枚小盾般护住周身。看着那比自己腰还粗的蛇头,崔祐甫毫不怀疑这畜生能轻而易举的将自己整个吞下。

“老二,把这条长虫宰了,咱们今晚吃蛇羹!”

声音从甬道深处传来,语气轻松写意,听起来丝毫没将崔祐甫三人的安危放在心上。

哥舒兢拍开侧边甲兜,腰间的千锻障刀陡然出鞘,自下而上撩起,眨眼就抹过了巨蛇咽喉。

嘶~

大片火星溅射而出,绯红铁手死死抓住想要咬向身后的蛇头,翻转的障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饱满弧线,刀尖直戳巨蛇七寸!

噗呲~

浓腥污血顺着血槽喷出,哥舒兢瞥了眼巨蛇那双诡异的暗黄竖瞳,彻底搅碎心脏后,便提着蛇尸往里走去。

几乎是【飞骑卫】解决巨蛇的瞬间,甬道中突然亮如白昼。

崔祐甫看着岩石凹陷里的盏盏电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迈步跟上了已走出数米的哥舒兢。

顺着甬道走过几个拐角,三人视野豁然开朗,甚至见到了一抹久违的天光!

狭道不远处,坐着一名羽衣鹤氅的清癯道人。

丹鼎派,罗公远。

“罗仙师,今日是您当值?”

哥舒兢身子微微一躬,语气很是恭敬。

“不错,随我来吧。”

清癯道人张开双眼,昏暗的石室内顿时划过一道炽烈金光。

虚室生电...罗仙师的道法愈加精深了。

哥舒兢心头一凛,提着蛇尸示意崔祐甫二人跟上。

罗公远的步伐极快,没多久就循着室内的微弱声响走出丈许。

随着四人行进,兽吼鸟鸣声越发清晰,没多久就进到了一处尽数由钢铁合金打造的巨大房室。

与外面蕴含大量水汽的湿冷环境不同,房室内不仅燥热,而且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几名打扮各异的佛道巫觋正在兽栏鸟笼旁低声讨论,时不时拿着几块金属残片进行对比。

哥舒兢将蛇尸随手丢到案板上,熟门熟路的迈步走上台阶,凑到了一名童颜鹤发的耄耋老者身旁。

“先生,阿兢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好啊。”

正枕着肘臂,摆弄渔鼓的通玄先生睁开双眼,向【飞骑卫】伸出了干枯大手。

“东西拿来。”

哥舒兢立马打开锁扣,从怀中掏出了特制密匣。

通玄先生张果接过密匣,微微颔首,泛着青金色泽的指肚轻轻一抹,密匣便被打开。

“云杉、苦土、金红石、明矾石...”

通玄先生看着秦淮列出的材料清单,心里有些疑惑。

“靖波要这些破烂干啥?”

哥舒兢老老实实摇了摇头,补了一句:“不清楚,只是大哥说有多少要多少,最好再买几座矿山。”

“矿山...我明白了,天瑞司会办妥的。”

说罢,张果便起身推门,离开了兽栏大厅。

“老二,这次回来没带什么好东西?”

一个土巫打扮,挎着利剑的南诏人拍了拍【飞骑卫】的捍腰,语气很是熟络。

“过些日子应该会有几具西夷甲胄送回,符甲监可以好好琢磨琢磨,别整天研究那些蛇兽,用处不大。”

哥舒兢皱了皱眉,指着蛇尸给土巫看。

“那可未必,你来看。”

腰胯浪剑的土巫,也就是南诏皇子成崇,他嘿嘿一笑,拔剑剜下了一片黑鳞。

小盾般的黑鳞泛着铁灰色泽,乍一看好似通体由金属打造。

“来,试试。”

土巫成崇递过一片【飞骑卫】列装的鱼鳞符箓甲,示意哥舒兢对比下看看

铛!

潋滟刀光闪过,障刀刃口以相同的力道劈过黑鳞与甲片,带起大蓬火星。

“还可以,但也就比生铁强些。”

哥舒兢瞅着两道深浅不一的凹痕,摇了摇头。

“这条蛇的天瑞血不多,所以鳞甲强度不够,等我们找到良种,【飞骑卫】的装甲应该就能更新换代了。”

土巫成崇掰开巨蛇的眼睑,将仅覆有一层淡薄金光的黄瞳给众人看。

正当崔祐甫啧啧称奇,想要询问更多之时,张果拿着一封刚起草好的文书推门进来,递给哥舒兢。

天瑞司的文书带有一枚由特殊金属制成的太极薄徽,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散发着柔和的金灰色微光,极难仿制。

“你持此文书去长安六部,自有专人会为你办理交割。”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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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碎叶。

岩石堆叠的堡垒城墙上,人数稀落不少的守军正拿着火把在黑漆漆的夜里巡逻。

被秦淮特殊关照的夜巡守将提着一只烧鸡和半壶果酒,拉开木门,进了暂时羁押那位胡厨的小院。

“厨子,出来喝酒。”

“来了,来了。”

胡厨哈桑托着一盆肉汤和几张面饼从屋里闪出,跟守将王泰一齐坐到了院中石凳之上。

“厨子,你说你有这手艺咋不去长安开家酒肆,在龟兹当帮厨真是屈了才。”

王泰抿了口肉汤,一边撕着面饼,一边状若无意的试探道。

“我是胡人,在长安不仅举目无亲,又没本钱,不敢妄想,不敢妄想。”

胡厨哈桑憨憨一笑,叼着根鸡腿,小心吮着鸡油。

“我听说雇你的那帮大食人手笔不小,真不打算跟将军回长安娶个婆娘?”

王泰眼中精光闪烁,换了个角度,继续探问。

“唉...婆娘。不说这些,不说这些,喝酒,喝酒。”

胡厨哈桑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捧起酒杯,就将话头绕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胡厨哈桑推了推趴在石桌上酣睡打呼的守将王泰,见实在推不醒后,便喝了口白水,身形和面容一阵变换,转眼就从矮胖胡人变成了王泰的模样!

扒下王泰的将甲换上,将其放倒在屋中床炕上后,胡厨学着王泰的步伐仪态和嗓音口癖,泰然自若的骗过院门看守,朝着安西旧衙潜去。

在床炕上呼呼大睡的王泰突地睁开双眼,抽出秦淮赏赐的独头铳,瞥了眼院中石桌上的加料肉汤。

“妈的,将军说的果然没错,这厨子绝对是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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