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姿家的窑洞里。

灶膛今天一直有小火，慢慢炖着肉，所以屋里很暖和。

一进门阿姿便脱去了外套，只穿着贴身秋衣秋裤，然后撩起袖子开始揉面。

很明显。

今天因为有叶小川在场的缘故，所以阿姿用的是细面。

看那么一大坨白面，叶小川估计恐怕把她一个月的全部细粮，全都给拿出来用掉了。

于是叶小川笑着问，“怎么，你把过年包饺子的白面都拿出来吃了，不过年了吗？”

“过年！咋不过呢？我天天都在过年。”

阿姿柔柔一笑。

宛若少女，“现在没人打我，没人骂我，凡事自己都可以做主。

赚的多了，就买颗白菜回来吃吃。

要是赚不到钱，那就用辣椒面拌着盐巴也能对付...自由自在的，我现在可是天天都在过年呢！”

叶小川一愣，阿姿你的要求就这么低？

前些日子。

她开招待所的时候，天天去车站招揽顾客。

得应付各种各样的旅客。

等旅客走了，阿姿还得收拾被褥、打扫卫生，洗洗涮涮。

而且遇到那些前来住宿的旅客，人家有什么需求的时候，她还得去帮忙跑腿。

开招待所这营生，不但累的要命。

而且还提心吊胆的：既怕招来了坏人、又怕公家人来查。

就这种苦日子。

但对于她来说，居然还相当于天天都在过年一样的？

而阿姿之所以感到很满足，仅仅就是因为没人打她、没人骂她？

唉……

真是一百个人一百种命。

叶小川帮忙烧着火，阿姿则站在旁边用力的揉面。

灶台就那么大一点点地方。

叶小川但凡稍微一偏头，脑袋就正好对着阿姿下面的小包...

唉...

让人烦躁的很！

等到阿姿擀好面。

往擀面条上面，浇一勺“黄豆炖剔骨肉”臊子，各自美美的吃了两大碗面。

剔骨肉不多，阿姿总共才买了2两。

还别说，菜里但凡能沾上一点肉，整顿饭的档次和口感，那是立马提升了老大一截！

香！

等阿姿把碗洗了。

然后她便拉着叶小川坐在炕沿上，开始算账：“先前，你给我2块钱，让我去买招待烟。

我买了一盒‘红梅’香烟，和两盒‘春耕’，红梅是3毛6。”

我合计着，人家搬运服务社的领导，抽烟更讲究些。

给他递太差的烟的话，人家当干部的恐怕会生气，所以...你该不会怪我，花钱太大手了吧？”

说到这里。

阿姿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叶小川的反应。

见叶小川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阿姿这才继续开口道，“两盒春耕烟，我是买来散给那些搬运工的。

原本呢，我寻思那些搬运工都是受苦人，抽烟没那么讲究，能冒烟就行。

一开始，我准备买8分钱的‘经济’烟。

可回头一想，那样就显得咱有点看不起人家，嫌我用最便宜的东西去应付他们。”

阿姿解释道，“真要让那些搬运工害气（生气）了。

只怕他们干起活来的时候，会故意磕磕碰碰的...所以，我买的是一毛钱一盒的春耕。”

阿姿把剩下的钱好还给叶小川，“叶知青同志，你点点，看钱对不对？”

剩下的钱又不多。

叶小川稍微瞟一眼，就察觉到了异常，“钱不对。”

“咋不对了？”阿姿满脸的紧张。

“多了一毛钱。”

一听说多了一毛钱。

阿姿顿时放松下来，“刚才回家的时候，我不是在巷口的代销店去了一下吗？”

“我都忘了告诉你了，那2盒春耕牌香烟，我拆开一包给9個搬运工，散了2圈。”

“所以只用了一盒，而且还剩2支。而我先前去代销店买盐的时候，就把那盒剩下的烟，给退了。”

“退了？”

叶小川好奇，“代销店的负责人，和你是亲戚？”

在这个时期，很多代销店的服务态度非常的差。

甚至可以用恶劣来形容。

小一些的代销店，柜台上白纸黑字的写着：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而那些大一点的供销社综合门市墙壁上，则会用红油漆，写着两行很醒目的大字：

【货真价实，保障供给！】

【热情服务广大群众，不得无故打骂顾客！】

由此可见。

要想在供销社去退货，要不是亲戚的话，多半挺难的弄的。

“咯咯咯…”

阿姿笑了，“我拆开了的那盒烟，不是还剩2支吗？

我寻思着你也不抽烟，我一个婆姨家就更用不着，拆开了的烟，放上两天就坏了。

那就当添头，不要钱，白送给那位代销店的负责人...让他有便宜占，还能不给我退？”

阿姿笑得有点肆意。

于是她那对高高的...就更放肆了！

颤巍巍的，晃眼睛...

是夜。

由于没有赵小蕊隔在中间，叶小川和阿姿的被褥，便挨在了一起。

黑暗之中。

叶小川打听一些阿姿老家，那几孔窑洞的详细情况。

然后又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她愿不愿意，当个粮食小贩子？

“愿意啊。”

阿姿的大眼睛在微光里忽闪忽闪，“只要一次出售的数量不大，多半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10斤20斤，甚至是3、50斤，总共几块钱的头绪，一般公家人是不会管的。”

叶小川纠正她，“不是让你去卖，而是换！用我给你的好粮，换别人的差粮，甚至是陈粮。

具体的兑换比例，你自己看着办。有些时候，甚至不怎么赚也行。”

“这样子啊？”

阿姿好奇，“用粮食换粮食，这个不违反政策的，只要双方愿意就成。咯咯咯...这种好事儿，莪更乐意能干哩。”

在阿姿的老家。

前后左右不出10里，都有公社驻地。

每个公社赶集的日子都不一样，它是错开的。

叶小川就是想把阿姿家的那几孔窑洞，变成自己的存粮基地。

然后让她每天提着点粮食，去十里八乡的几处鸽子市场赶集。

用自己柜子里那些稍稍改良过的粮食，请阿姿拿去换别人手上的陈粮。

如此一来。

换回来的粮食，自己又可以利用柜子再次把它改良、增重。

以赚取60%的差额。

然后再把这些粮食，分批送到饭店里去，变成现金。

这么一倒腾，自己可以挣60%的份额...简直就是暴力利了！

而无事可做，正愁赚不到钱养活自己的阿姿。

她则赚在和别人换粮食的过程中，好粮食和陈粮之间的那点差价。

比如阿姿用1斤好粮食，去换别人1斤1两陈粮。

那她就能赚到1两。

一天换上2、30斤，阿姿就能赚上2、3斤粮食。

这也足够养活她了...

而至于说。

以后由阿姿出面，拉着粮食去饭店里变现？

那笔辛苦钱，到时候再说！

反正自个儿也不会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