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城市待业青年,如果安排不了工作,那最终的结局铁定就只有下乡插队。
这一去天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回城?
谁要说他很怀念插队的生活...让他或者他孩子再来一回,包管那些孙子溜的,绝对比兔子还快!
这些道理。
叶小川就不信,叶国栋他不懂!
而且朱翠萍在背地里使坏,抢走了自家亲生儿子叶小川的工作机会?
这些事情。
叶小川打死也不会信,叶国栋,他一点都不知情!
但如今。
事实摆在面前。
既然所有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进行的那么理所当然...
叶小川通过这些方面。
真还没从叶国栋身上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前身,有多么深的父爱!
有些人,奋斗一生,未必能到达罗马。
而有的人,一出生,他本来就在罗马...孰强孰弱,还用多说?
有了四九城的户口。
他家孩子并不需要学习成绩特别的优秀,照样能进好学校,不香?
干嘛还要让自家孩子顶风冒雪的走上十几里路,去一个乡村学校里上下求索?
出生地不同,接触的圈子都不一样。
那么以后他的起点,就会完全不同...
这些道理,叶国栋不可能不懂。
朱翠萍一直在算计着叶小川的前身,这些事,叶国栋他也不是不知道。
但他却选择了袖手旁观,选择了沉默...默默的看着朱翠萍,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叶小川的前身。
这...还是個当爸的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这仅仅用“窝囊”两个字,就能逃避他的责任?
他是倒想顾全大局...但叶小川和叶小曼两兄妹,又凭什么成为他大局底下的垫脚石?
凭啥?!
就凭他是自己前身的亲爹?
可他这个当爹的,尽到了他最基本的义务和责任了吗?
“啵儿——”
叶小川敬了叶国栋一杯,“爸,这是我第一次和你喝酒,但我不希望这是最后一回...”
“额...这话,挺深奥的。小川,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你也知道爸没啥文化,你给我打玄机...没用。”
叶国栋喝的有点高了。
一半是因为他看见叶小川活蹦乱跳,好像混的还不错的样子,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只怕他一半原因,就是出于愧疚了。
只见叶国栋一仰脖子,自个儿罐灌了自己一大杯,“自打一进家门、直接称呼我老叶,而不是像以前那么叫我。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家的小川长大了,是个男子汉!有资格和我平起平坐了...说吧,今天咱两父子就来个无话不谈。”
“好。”
叶小川沉下脸,“以前我的工作,究竟是怎么转给别人的,老叶你心里有数...都过去了,我也不计较这些。
现在我就只想问一句:以后厂里还有内招名额,或者是街道办有高空指标的话,你敢不敢保证,必定留给小曼?”
叶国栋正准备拍胸脯保证...
朱翠萍瞪一眼他,“咳咳...吃卤鹅还堵不住你的嘴?别喝了点马尿,张嘴就胡来。”
没成想!
这次叶国栋和叶小川,居然很罕见的异口同声:“我们老叶家的事,你少掺和!”
朱翠萍正准备发火!
却又忍了。
只是坐在那里咬牙...宛如深夜,有一群老鼠从房梁上跑过。
只因今天晚上。
不仅自家男人有点耍二杆子了,朱翠萍瞟瞟坐在斜对面那位熟悉而又陌生的叶小川。
此时的叶小川在昏暗的白炽灯下,浑身上下,竟然散发出一股不容冒犯的威严...
那模样!
简直比纺织厂领导坐在主席台上、不怒而威的时候,还要凛然几分...
这让朱翠萍有几分惊惧。
同时,还有几分不敢置信...这,这还是以前那个,在外面动不动和别人抡板砖,挥舞着钢管打群架。
而一旦回到家里,就会变成一副“京城爷们儿,万事懒得计较”的叶小川么?
嘶...
如今这家伙咋看起来,倒是越来越深沉、愈发的可怕了呢?
朱翠萍不由纳闷了:陕北那边到底出产啥东西?
能让以前没什么心眼的叶小川,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看起来,感觉好像不太好对付的样子...
被当着孩子的面呵斥了一句。
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的朱翠萍扬手,“嘁...稀罕!”
这就算是,她给自个儿找了个台阶下了。
原本朱翠萍还想朝着那半只卤撒撒气,化愤怒为食欲。
但奈何自家男人只顾着喝酒,不动手去撕扯卤鹅...这就让朱翠萍,实在是不好意思下手了。
毕竟那只卤鹅,是叶小川买回来的。
谁要敢擅自动手去拿?
只怕会被叶小川给毫不客气地怼上一句,如此越来,让自个儿的脸又往哪里搁?
“咕咚——”
早就啃完了鹅腿的叶小梁,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娘...
但被叶小川貌似不经意的瞟了一眼之后,结果直接吓得这小子一哆嗦!
终究没敢吭声。
“喝!”
几杯酒下肚!
一向是个蔫豹子的叶国栋此时脸色通红,嗓门也变得大了,豪气也开始慢慢的涌了上来。
似乎又回到了他当年南征北战、在尸山血海里拼命厮杀的从戎生涯时期的样子。
“小川!爸对不起你。”
叶国栋不碰杯,只顾自饮,“别的都不说了,来!干了...有啥话,全都在酒里!”
等到烈酒落肚。
叶小川默默拉起一旁的叶小曼的手,将它轻轻放在饭桌上...
叶国栋一怔!
好好的喝酒就喝酒,这是要闹哪样?
但等到他目光聚焦,看清楚了自家女儿的手之后...
良久,良久...
“啪嗒...”
两滴眼泪,终于从叶国栋的眼眶里滴落。
“啪嗒——”一声。
在木桌上,摔成无数璀璨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