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南阳公社邮电局。

叶小川在柜台上，一次性填了两张申请使用长途电话的单据。

等到填好表格，交完押金，叶小川先是给官庄公社主任办公室，打去一个电话。

电话里。

叶小川请官庄公社封主任，派通讯员到三十里铺生产队去一趟。

请他转告老支书：自己再过1个小时，会再次打电话过去，有紧要事需要和老支书商量。

封主任自然是满口答应。

不过在叶小川正准备挂掉电话、转而打算呼叫白领导之际。

封主任那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喝止...听上去，他还挺着急的。

“等等，叶知青同志...您先别急着挂！”

您？

看来，这封主任有点意思：位高者对于位卑者，居然还用上了“您”这种敬语？

不过。

人家封主任抬举自個儿，自己可不能把尾巴翘起来。

于是叶小川恭恭敬敬回道，“领导请指示。”

“我哪敢有什么指示？”

电话那头的封主任哈哈大笑，“是这么一回事情，叶知青同志啊...你不是到沿海那边出差去了吗？”

“嗯，是的，领导您继续。”

封主任开口道，“你到沿海出差的事情，县里的农业局长知道了。他让我有机会的话，转告你一下。

局长那边，似乎是受县供销社主任所托。

想请你在沿海地区帮忙打听一下，能不能帮脂米县供销社，组织一批海带回来？”

海带？

前世身为农业周刊主编的叶小川，自然知道天朝的海带人工种植发展历史。

早在27年的时候，天朝已经开始引进了海带。

不过那个时候，只是简单的引进而已，只是任凭这些海带自生自灭。

根本没得到足够的重视。

而天朝真正开始人工种植海带，始于前年，也就是1972年。

学者大槻洋四郎，首先在大连海域进行海带人工养殖。

等到海带逐渐适应了天朝的海洋环境后。

如今天朝的人工海带种植业，海带的品种，已经分化出来很多细类。

已经不仅限于，以前只能在冷水中进行人工养殖了。

如今听封主任说。

脂米县供销社很有兴趣，让自己帮忙给弄点海带回去？

叶小川自然也不会拒绝。

海带的东西营养丰富，价格又不算很贵，还能有效防止大脖子病。

如今左右自己来沿海出差。

顺道就帮县供销社，把这件事办了，这属于搂草打兔子...顺带的。

更重要的是：这次自己帮了农业局领导的忙。

那以后三十里铺那个所谓的“水利工程”，操作起来不就更方便一些了吗？

其实三十里铺饭店赚钱，那只是在替社员增收、给社员们的兜里增加一点现金收入。

真正要解决他们长期缺粮之苦，最终还得靠围堰造田！

只有等那些新增良田有了收获，才能彻彻底底解决乡亲们的缺粮之苦...

所以。

其实在山沟沟里改造黄土高坡，将水土流失严重的那些沟壑，都变成良田。

这才是叶小川的终极目标！！

至于说什么办工厂、开饭店？

这确实能带动三十里铺的乡亲们致富。

但却不能保证他们从此以后，能把饭碗，给牢牢端在自己手里...

在这个时期。

大家伙骨子里最在乎的是啥？

归根结底...还是粮食！！

仅仅才在10几年前，村子里有那么多的人，眼睁睁的因为缺粮而悲催死去...这惨痛的教训。

对于每一位生产队社员来说，至今都记忆犹新...

所以叶小川，其实也挺需要和县农业部门搞好关系的。

这不...机会不就来了吗？

“领导啊，你知不知道县供销社想要多少海带？”叶小川问。

“赵局说了，人家县供销社主任拍着胸脯保证，叶知青同志你弄回去的海带，越多越好。

无论有多少，他全都包圆了...叶知青同志啊，你要知道，咱俞林地区拥有200多万父老乡亲。

荤汤饸烙里面加点海带，一人一口，那都得多少？还怕消化不了那点海带？”

电话那头。

封主任他也不知道对叶小川，哪来这么大的信心，“多多的弄，最好是一车皮一车皮的往回发！

哈哈哈...叶知青同志啊，你办事，我放心！只管放开手脚去干。”

说着说着。

只听封主任话锋一转，“哎这个嘛...还有啊，叶志清同志啊，你能不能给咱们官庄公社，也顺道弄点海带回来？

这可不是我有私心啊，咱这不也是，为整个官庄公社的乡亲们着想么！”

——封主任这是不愿意，被供销系统从价格方面给扒了一层皮。

所以。

他才会在私底下，拜托叶小川替官庄公社也搞点海带回去。

要是搞得多的话。

那就通知每个生产大队，让他们以低廉的价格买点海带回去，改善改善社员们的生活。

若是叶小川弄回去的海带数量很少的话...

公社大院里上班的那些干事，以及公社所属的、各种小企业里面的管理干部。

他们还在眼巴巴的等着，逢年过节发点海带当福利呢！

这就是多有多的用法、少有少的去处。

“行。”

叶小川答应的很干脆，“不过...我刚来海咛，这两天一直忙着弄包装盒的事情。

所以对于海带的行情，那是一摸两眼黑...所以我得去打问打问，再跟领导您回个准话？”

“好，一言为定！”

封主任的声音爽朗异常，“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只管开口。我这边莫麻达！能帮的，我一定倾尽全力！”

哟...隔着电话线开汇票了？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叶小川抓住对方的话柄，立马就打蛇随棍上，“还别说，领导啊，我现在就遇到了资金困难。”

都说人亲财不亲。

一提到钱。

电话里就开始出现信号不稳定的状况了，“呃...这个嘛...叶知青同志啊，我这边还有点事...”

“算成短期贷款！”

叶小川说的干净利落，“公社财政所账户上的钱，我顶大借用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如果我还不了。

三十里铺生产队的饭店，从此就改名，改成‘官庄公社集体饭店’...怎么样？”

这...封主任迟疑了。

毕竟。

谁不知道三十里铺生产队饭店，它的生意火爆的要命！

而且还一天比一天好？

那座饭店，简直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凤凰！

“这么大的事儿，叶志清同志啊，你做得了主？”封主任问。

“过不了一会儿，不是三十里铺生产队的老支书，他们也会来公社大院，等着接我的电话吗？”

叶小川回道，“到时候，领导你再找老支书征对征对，那您看我能不能做主？”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很显然，封主任已经动心了...

趁热打铁的叶小川，赶紧给他补上一句：

“官庄公社财政所，拆借给三十里铺生产队的这笔资金，全都给算成贷款。

按照信用社同期最高利息算...只怕，这笔利息，也能给咱们官庄公社财政上，增加一笔不菲的额外收入了吧？

领导啊...那钱放在保险柜里，它能下蛋、还是会下崽崽啊？”

叶小川极尽煽风点火之能事，“领导，您说...咱三十里铺生产队，不也是您手底下的兵吗？

咱们三十里铺生产队的社员过好了，这也不是您的成绩、不也是因为您领导有方吗？”

电话那头，依旧还是一片沉默。

叶小川悠悠道，“一荣俱荣，可好？”

一荣俱荣？

封主任自然听得出来这四个字的弦外之音...

说实话，如果是别的知青说出来这种讃越之言。

封主任铁定会对此嗤之以鼻：怎么，还想与我这个堂堂公社主任，结成利益共同体？

来个你吹我捧，互相抬桩？

得了吧...嘴上没毛的家伙！

还不赶紧去生产队里出工，挣点工分，好把你的肚皮给糊弄住？

但如今。

官庄公社地界上，在前来插队的知青当中，如果一个凌文亮，一个叶小川说出来这种话。

封主任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尤其是这个叶小川，他才来陕北多久啊？

可如今人家的发展势头，可猛着猛着哩！

而现在叶小川既然说出了这句话？

那就意味着：

如果封主任这回帮了他的话...至少，目前能收获一张远期承兑汇票。

往近处想，又有三十里铺的饭店作抵押。

嘶...这事儿吧，好像...应该还是可以搞搞？

片刻之后...

叶小川听见电话线那边的封主任。

紧咬牙关吐出一句，“成！给个具体地址！我明天一早安排专人，给你电报汇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