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敢去？

看这话说的...其实。

彭宇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

别以为兜里有介绍信，有粮票，有现金，又有身份证明，以为走到哪都不怕？

票证在手，天下我有！

——没那么简单。

有穷山有恶水，自然就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往往这种地方就会出刁民。

——这个是没法避免的。

哪在神治理之下，犄角旮旯里，也不能完全消灭蟑螂不是？

而且在这个时期，一個是交通基础设施落后、信息闭塞。

出门在外的人，有些时候会遇到各种意外，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情。

还有一个就是，有些地方的民风...那真的称得上彪悍异常！

别说普通人一头扎进去，容易吃大亏，甚至有的地方就是10个8个汉子结伴而行。

到了那种民风彪悍的地方，那也得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才行。

如若不然的话。

管杀不管埋的事，这些家伙又不是干不出来！

（或许很多人觉得夸张了...参考一下80年代，湘江省某些地方吧。）

到了那种地方。

牛魔王得老老实实的躬着身子耕地，哪吒三太子去了，也得好好表演一番杂耍、供人家消遣消遣。

就这？

到了最后。

还得把乾坤圈给人家留下当买路钱，要不然的话，就他那点三头六臂...真还不够人家剁的！

如今彭宇算是有心，帮忙打听到了在某个地方，真的能买到好海带。

但他却问叶小川敢不敢去？

——既然这话都问出来了，那彭宇就不可能无的放矢...是因为他从来也没出过远门，而且经过在南阳公社的生死打杀。

这让彭宇明白了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在任何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都有它内在的规矩，和生存法则。

能在江浙混的不错的人，或许他到了云贵川会死无全尸，死的悄无声息...

卑微如狗。

所以在彭语心中。

一直有种因为不知深浅、而产生了敬畏感的叶小川，他大抵去了那边，也得跪着走...

吧？

嗯...应该是这样的！

彭宇有他自己的担忧。

其实也不乏道理，也不能说他是凭空想象的。

——恐惧，源于无知。

他一个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的人，长这么大一直在南阳混、最远也没离开过海咛地界的人。

名声在外的朝讪地区对于他来说，那就是...未知。

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但...每个人所处的角度不同，所以考虑同一个问题的出发点和角度，也会大相径庭。

作为叶小川这个角度来讲，确实需要搞到一批海带...越多越好！

最好是一大批一大批的海带！

如果有了这批海带运回去，倍儿有面子不说。

身背重望的叶小川，更主要是可以藉此在陕北，为自己换回来很大很大的人情。

借此，也可以进一步拓展叶小川在陕北的人脉。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

三十里铺饭店要想做的与众不同，除了服务要好，环境要好之外。

而且在各种食材的供应方面，也得比别人有优势才行。

其实在陕北。

只要不是海腥味特别重的东西，他们还是吃得惯的。

就像刺少的带鱼，腥味不太重的花蛤、海鲈鱼这些东西。

这其中，尤其是以海带最受欢迎。

陕北那边吃的饸烙面、拌汤、拼三鲜啥的，乡亲也有往里面加海带的习惯...只不过，以前不是没那条件么！

那么稀罕的东西。

很是紧缺购买指标，哪能轮得到生产队的社员...

现在自己既然来了这边，那就得试试看，能不能多弄点海带回去？

只是出于谨慎起见。

叶小川打算还是得先保住小命再说，如果是太凶险的地方，那也只能不去了。

所以叶小川开口道，“彭宇兄弟，你先说说看。”

“刚才我不是出去买东西么！路上正好遇到一个小兄弟家，来了亲戚，于是我就站在那里和他们聊了几句。”

彭宇解释，“我听他那位亲戚说，他来自讪头与偈阳交界处。

咱也没出过远门，也不懂这些，不过呢...当时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他们那边有海带吗？

结果那个人说。

在他们那边有个邻近的生产队，应该私存有很多优质海带...”

彭宇提醒道，“我说叶小川兄弟啊。

你可得想清楚了，可不能因为替公家办事，而且去冒这种个人风险啊...一不小心，只怕真会交代在那里。”

讪头与偈阳的交界处？

那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朝讪地区么。

嘶...一听说只有那个地方，才有大批量的优质海带。

说实话。

叶小川确实有点犹豫了：那里早就名声在外，甚至到了后世，那也算得上是久负盛名、并且经久不衰了。

尤其是彭宇所说的那嘎达。

别说外地人骑着自行车去，最后多半得扒火车回来。

其实就连他们本地的、稍微隔上一个县的人，去了那里。

他也有很大的可能：去之前嘛，穿的是冬装，回来的时候却像是在过夏天一样...

——大裤衩还是有的。

彭宇好像生怕叶小川，不知道那个地方到底在哪？

于是办事很尽心的彭宇，这家伙居然从挎包里，掏出一张叠的皱皱巴巴的简易地图！

只见彭宇将地图摊在桌子上。

随后用手指头指指揭阳、讪头一带。

“喏，就是这里...他说这个地方有海带。

刚才我那位小兄弟的亲戚，还给了我一个具体地址，说是照着这个地址去，准能找上。”

彭宇抬起头，一脸凝重的看着叶小川，“海带倒是打问清楚了，可问题是...你就不能不去吗？

要是能不去的话，我感觉...还是别去为好。

我顺便还查了查地图，那地方得从我们这渡江，然后坐班车一路往南...”

叶小川摆摆手，示意彭宇不用多说...

“喝酒！”

叶小川让彭宇把猪头肉拿出来摆上。

结果把荷叶包打开一看，这家伙居然还很细心的，另外整了3两油炸花生米。

搁在后世，这些东西不稀罕。

但在这个时期，但凡是油炸食品，那就没有不招人爱的！

大家肚子里普遍缺油水。

以至于拉粑粑都不顺畅...

等到吃完饭。

叶小川让彭宇继续在海咛一带，尽量打听打听看哪个渔业生产队、这是海产品养殖生产队。

看看他们有没有截留下来的海带？

如果有的话，就尽量把它预订下来。

至于说质量...当市场上物资极度稀缺的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些！

送走了彭宇。

张国兴两口子很识趣的，早早就躲到卧室里去，好给自家女儿留点自由空间。

等张海丽打来热水，端进叶小川睡觉的房里。

一边搓脚。

张海丽一边不无担忧的问，“小川哥，你真要去朝讪？”

叶小川点点头，“既然那个地方距离这里不远，咱好歹来了，不得过去看看？

至于说采购海带的资金...我打算等到了那边、好好考察考察具体情况。

等到真正能确定下来之后。

我再打电话回去，让脂米县供销社，将货款直接汇给对方...

反正这笔买卖，我是绝不沾半点现金的，免得瓜田李下说不清楚。”

张海丽提议，“哎小川哥...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到了那，边你既听不懂潮州话，也听不懂客家话。帮不上忙不说，反而还得让我分心来照顾你...这不是添乱么！”

“哪有...”

张海丽撅嘴，“有我陪着你，至少还能照顾你的生活。”

叶小川笑，“得了吧，你只会煽的让我生无名业火！”

“谁让你不答应娶我？没娶我的话，我是不会...哼！”

张海丽抬起头，“小川哥，你觉不觉得，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那就是耍流氓？”

叶小川摇头，“如果一开始就是奔着结婚这个目的而去，恐怕那纯粹就是出于繁殖需要了吧？

谁知道这场恋爱里面，究竟包含了几分爱意？”

听这么一说。

张海丽脸上的神情渐渐暗淡下去，“唉...算了，不说这个了。反正现在这样，也...挺好。”

说完。

她俯下身子搓脚，便再也不说话了。

叶小川和张海丽之间这种关系，有点不太好说的清楚...说是红颜知己吧？

其实在陕北的时候。

两人的也不交往，也不是那么频繁，更没有特别深入。

但要说只是普通的男女同事关系吧？

可往往很多时候，两人之间又充满了一种暧昧。

这就使得如今的叶小川和张海丽之间，只要是对方有什么困难，另外一个，会想方设法的尽力去帮。

但要说两人暗中来个一步到胃、水乳交融？

那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就这么半真半假的打个哈哈，尽力维持目前这份、心照不宣的亲密关系。

其实，也是一种挺不错的选择。

心有灵犀，却始终不点破...

挺，好的。

现在的张海丽坐在矮板凳上，躬着身子在那里替叶小川搓脚。

从上往下看过去。

她那长长的睫毛眨巴眨巴，处处透露出一种灵动。

娇美的容颜在昏暗的电灯光下，发出一阵阵迷人的光晕...

看上去，很美。

只可惜，不能食。

一如冰山上的那朵雪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