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闵他爸，代表单位出来采购物资，居然还差点把他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叶小川好奇，“哎，闵叔，你都遭遇了啥？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老老闵并不在意叶小川的打浑，因为通过老闵给写回家的信，以及前两天和叶小川的相处。

如今的老老闵已经知道。

叶小川是个有大本事、心地不坏的小伙子。

而且他说话，向来就这样...

接下来。

通过老老闵的叙说，叶小川明白了他这两天的经历：

原来。

老老闵还在单位的时候，就已经想方设法打听好了：在朝讪某处，有不少海带需要对外偷偷出售。

于是他便把这个信息，汇报给了秋兰日化厂的领导。

建议厂领导干脆去采购一批回来，给职工们发福利。

秋兰日化厂的效益好。

而且由于这個时期，任何一家国营企业，它的收益高与低。

和整个厂里的干部、职工们的工资待遇，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

大家伙都是按照行政级别，或者是工人的工龄和类别拿工资。

厂子里效益好、效益差。

他们的工资，都是是雷打不动的那么多...要是厂子里赚不回来这么多钱，上级财政，会如数拨付差额。

但如果厂子里赚的钱很多，那也得全数上交。

这样一来。

那些工厂里的干部，往往就比较倾向于多多的、给自己的职工发点福利。

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三八清明...反正，得挖空心思、找着由头的发福利！

这样做其实也就相当于，变相的、让他们享受享受工厂的胜利果实...

老老闵的这个提议很好。

厂领导一合计，干脆就把老老闵派出来负责这个事儿...反正他本就是厂里的采购员，也算得上是专业对口了。

于是，奉命南下的老老闵。

历经舟车劳顿、中途还被人宰了两回。

这才好不容易，赶到了收购海带的地方。

等到了地方一看：对方的海带质量吧，也说不上多好...毕竟顶好的海带，会被直接送往四九城。

而那些等级高的海带。

则会被当地的“海产品收购站”，给尽数收归囊中...

没办法，这是属于‘派购任务’，带有强制性。

当地的海产品种植生产队，那是必须优先完成‘派购指标’，这就相当于内地的普通生产队，每年必须交的公粮一样。

而剩下的二级海带。

这种品相稍微好一些的，其中一部分，则会被海产品收购站征购走。

这种‘征购’属于半自愿。

生产队完成的好、超额完成的话。

收购站会给他们奖励一些工业券，布票，糖票，邮票...甚至是自行车票之类的。

而上不了等级的、那种最差的海带。

则由海产品种植专业生产队，酌情自行处理。

这次叶小川和老老闵，出来购买的海带，其实就是属于这种类别...

赶到那个海产品种植生产队。

老老闵先是看了看样品，感觉还行。

天性谨慎的他不放心，还专门钻到人家的库房里去，细心做了个抽检。

结果一看，这批海带确实还过得去。

于是老闵最终和对方软磨硬泡的，把价钱搞好了之后。

双方签订购销协议，交了100块钱定金。

老老闵随后便跑到当地的县城，联系货运服务社，请他们派出一辆小货车前来拉货。

结果在装车的环节，却出了点问题：

在过秤、装车的时候。

心细如发的老老闵，却突然发现：货不对板！！

他昨天看的海带，晾晒的比较干，抓在手里不说‘哗哗作响’吧。

至少得让人感觉不到，海带里有明显水分才行啊。

而今天装车的这批海带，拿在手里软塌塌、湿濡濡的。

伸手一摸：好家伙，表面上还有点湿漉漉的...

这很明显。

趁着昨天老老闵出去联系车、并不在库房的时候，当地那个生产队组织人手，连夜给这批海带洒了水！

这样一来。

岂不就变相的，短斤少两了？

这让行事正直、为人正派的老老闵如何肯依？！

他不依...人家当地那个生产队，还不饶呢！

双方签订的合同上，只是很笼统的约定了海带的等级、数量。

但却没有任何一条条款，明确标注过海带的含水率...

这东西，就有点掰扯不清楚了！

究竟有多少含水率这东西，除了带着样品，去找专门的实验室进行检测之外...

那就只能靠买卖，双方自行判断了。

这和交公粮，是不一样的。

像粮站的质检员，人家拥有绝对的权威。

他说粮食里的含水率多少、那就是多少！前去上交公粮的社员们，谁敢呲牙？

而民间的日常交易，通常都是靠口头约定、靠的是各自自觉。

本性正直的老老民闵，以己度人。

以为农村人嘛，那都是很老实、本性很淳朴的对不？

这下好了！

老老闵用300块钱定金、以及浑身青紫为代价，亲身验证了农民伯伯有些时候挖的坑...

其实，也挺深！

“小川同志啊，我实在是没招了。”

说完了自己的遭遇。

老老闵开始细数他的难处，“这次出差，路上吃饭被宰的钱，再加上损失的这100块定金。

这些钱，我呢...省吃俭用几个月，倒也能把这个窟窿给填补上。

可问题是，我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厂领导一定会对我很失望的好伐...”

“唉...”

老老闵叹口气，“其实，我工作的这个单位吧，厂长是我爱人的弟弟。

我是知道的。

他其实就想通过这件事，让我立上一个小小的功劳，也好顺势把我往上提一提。

采购科科长这个职务，论工作水平，论资历，我想，我还是能胜任的...”

哟呵...没看出来啊！

向来一板一眼的老老闵，他在仕途上居然还是有点想法的嘛...

嗯了一声。

叶小川点头，不置可否。

老老闵不是向来都硬邦邦、邦邦硬，一直都不愿欠自己的人情吗？

如今他主动送上门来，除了专门来找自己帮忙之外...叶小川实在是想不出：

他还有什么理由，跑到下沙村来这么一趟？

既然如此。

那自己不趁机拿捏他一下，能对得起这么多天的等待吗？

“小川同志，我这里有个小小的请求...”

“嗯...”

“额...你采购了这么多海带，能不能从中，匀上一点给我？”

“这个嘛...”

看一眼，着急巴巴望着自己的老老闵，叶小川回答的很干脆，“行！”

“啊？那就太好了！”

事情居然比想象中，进行的顺利多了！

老老闵兴奋的差点没蹦起来，“谢谢小川同志，太感谢太感谢了！你这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只见他握着叶小川的手就不放啊！

“小川同志，您这次帮了我的大忙，以后，你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老老闵把他自己干瘪的胸膛，拍得砰砰作响...

叶小川淡淡一笑，“老闵叔，不用等以后，我...现在就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呀...

老老闵一愣：我这是惯常的客气好不好？

嘶...叶小川同志，你这还咋来真的了呢？

但刚才老老闵的许诺，还热乎着呢...一时半会儿之间，他也没法改口。

于是老老闵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请说。”

“我需要与你们秋兰日化合作，搞贴牌生产系列护肤品、洗化用品。”

叶小川开口道，“老闵叔，恐怕只有你，才能帮得了我这个忙了。”

贴牌生产？

这是个啥玩意儿，豁系嘎嘎？

见老老老闵一脸懵。

叶小川给他解释了一下：也就是说，以后由秋兰日化，向三十里铺生产队正在预想之中的、那座化妆品厂。

提供各种润肤霜，护肤霜，洗发水，护发素的成品原浆。

然后再由三十里铺的化妆品厂，自行设计外观包装，然后进行分装、销售工作。

但是在产品的外包装上面。

大名鼎鼎的沪市“秋兰日化”，得同意三十里铺化妆品厂，可以打上“秋兰日化出品”这种字样...

而三十里铺化妆品厂。

则每年得需要向秋兰日化，缴纳一笔‘挂靠费’、‘品牌授权使用费’。

这种来自于后世的“贴牌生产”模式，在这个时期还属于新鲜事物。

所以在这个时代。

谁也不懂为什么要这么搞？

大家伙会觉得：想生产这些东西，又不是什么高科技，自己开个厂子不行吗？

为什么要贴上别人的牌子呢？

他们连这些表面的东西都搞不懂，所以就更没有人，能搞清楚里面的具体门道了。

眼前这位善于算细账的老老闵，他也是听也未曾听说过、这种干法...

当下就是一愣！

“老闵叔，别这样看着我。”

叶小川笑笑，“这是好事，是让你们厂白白挣钱！

您想想看啊，秋兰日化一分本钱不出，不但能卖出去不少膏霜原浆。

而且还能白收一大笔‘挂靠费’、‘品牌授权使用费’...这不是躺着都能把钱赚了吗？”

嘶...一向精明仔细的老老闵，此时忽地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有点不太够用了！

不过在他的认知里，感觉听起来...好像此事对于‘秋兰日化’来说。

确实有利无害，属于白白捡钱一样的。

抬头，看一眼叶小川。

老老闵只看出来他脸上写着两个字：真诚。

可问题是。

直觉又告诉老老闵：这事儿...好像没那么简单吧？

不想给对方留下太多思考的余地，叶小川缓缓吐出几个字：“海带，闵同学回城。”

这下子！！

正在皱眉权衡得失、利弊的老老闵，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

为什么要贴牌生产？

这个问题，老老闵实在是搞不明白。

但叶小川嘴里，刚才说的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儿。

精细的老老闵，还是懂的...

叶小川这是在威胁自己：要是不答应叶小川，回单位之后尽力促成“贴牌生产”这件事的话。

那么这次老老闵出来买海带的事儿，也就算是彻底黄了！

更可怕的是！！

自家远在陕北插队的那个儿子...这辈子，估计就也想再回城了。

——哪怕老老闵以后在大上海，给儿子安排好了单位内招的工作。

但人家三十里铺生产队，也可以不放人啊！

那边的大队支书，死活不给他儿子批回城指标，一老一少两个老闵，又还能咋的？

因为这种原因。

而最终无奈留在当地、修了一辈子地球的知青，又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