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寇吓病了。

症状就是精神恍惚，怕光怕声，怕风怕水。

老是没来由的痉挛，浑身发冷，鸡皮疙瘩层层叠叠，跟无定河里堆积的冰凌似的...

那是一层又一层。

而看完了给白珍珍道歉、顺便欢迎她重新回归三十里铺饭店大家庭，这场大戏的社员们。

则三三两两，扎着堆。

开始散伙准备往三十里铺庄子走。

“二莽，刚才...实在是太感人了，珍珍这女子，那么多人护着她，幸福！”

“是咧，甚至连叶知青都那么看重她，以后谁还敢欺负珍珍？我看呐，这珍珍以后啊，恐怕能在单位里，当干部哩！”

“应该是...唉，我说二莽，你咋解还把手搭在我婆姨腰上？”

“啊？”

二莽赶紧缩回手，“这不，刚才大家都抱着一团，我，我还没缓过劲么！嘿嘿...”

“咦，我想起来了，刚才在广场上抱成一堆的时候，你好像...揉了我婆姨的乃子？”

“啊？是么？我有点不记得了...莫事莫事，大不了，让你在我婆姨那里揉回去就是了...亏不了三蛋你的。”

那个叫三蛋的皱眉，“你...你婆姨，有、有乃子？”

“啊，这...黄馍馍白馍馍没有，豆包就不能凑合凑合？咱受苦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哦，倒也是哈...”

这两个家伙的打趣，实际上也就是过过嘴瘾...当不得真的！

农村里的社员，平常也没啥娱乐活动。

既没电影看，也没收音机听。

天一擦，黑就得赶紧摸上炕睡觉，连两口子的那种快乐事都很少办...那东西，当不得饭吃。

大家都缺油水，想干也干不成...体力跟不上。

跟小奶狗爬小奶狗一样的，那是闹着玩的...即便它想犯罪，犯罪工具也不给力不是？

因此。

平常农民们在田间地头歇气，蹲在村口石轱辘上拉闲话的时候。

嘴皮子上叫的呜呜响，句句不离裤裆。

但真要他们真刀真枪的、拿出实际行动来大干一场？

多半不顶事！

那玩意儿，又不是吹气就能吹起来，总得拿出点儿实实在在的精气血，才能支撑的住！

所以。

这就在很多农村男女之间、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特有现象：既很容易兴奋，却又上不了战场。

婆姨们之间爱打问：嗳，三娘，你就家那口子...厉不厉害？

你多久能吃上一顿饱的？

而男人们则动不动就爱去评价那些妇女的屁股，谁的更圆、更大，哪個婆娘的粮仓更丰满，更坚挺？

隔着厚厚的衣服。

大家伙还猜的蛮有兴趣：这个婆娘应该是梨子，还是苹果？或是霜打过后的茄子？

一个个说的眉飞色唾沫口水横飞。

好似有多大的精力和体力，来折腾这档子事儿似的...

但到了晚上，他们实际上又跟一条死蛇差不多。

任凭撩挑扯吸。

任他东南西北风，兄弟绝对定力十足，整晚整晚的巍然不动！

所以。

别看他们嘴上吼的有多强，其实，大多数农村男女，长年都处于一种极度性压抑、性冷淡状态...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时候生产队男女之间出现作风问题了，往往涉事之人，多半是生产队干部？

——因为毕竟干部干的活少，吃得更饱，也就他们才有那体力去折腾！

于是乎。

社员们时常过过嘴瘾，老是把那档子事挂在嘴巴上，以图过过干瘾...这就成了大多数农村社员们的真实状态。

不打，老嚷嚷着要拉屎，一挨揍，就窜稀...

——真个是又怂又爱玩

“咳咳咳...咱先不说这个了。三蛋啊，眼瞅着，粮食加工厂就要投入运营了...你家，估摸着能拿到招工指标么？”

那个叫三蛋的社员回道，“不知道啊，现在谁家有招工名额，也没对外公布。

谁家有招工名额，谁能有资格进厂当工人，那只有叶知青才知道...我咋解晓得？”

“不过呢，感觉我家，肯定有一个指标！”

三蛋说的信心满满，“首先啊，我家的风评...分数不低！你也知道的，咱生产队，跟别的大队不一样！

不是说谁和生产队干部关系好，就能得到啥好处...咱三十里铺，是根据风评分的高低，来安排的。”

“我家的分高，嘿嘿...再说了！”

三蛋一挺胸，“我家婆也和熊英熊知青的关系好，熊知青晓得不？那可是和叶知青，打同一个地方来的！嘿嘿...”

二莽一瞪眼！

“刚才你还说，咱大队..不是靠关系拿进厂指标吗？”

“不靠关系，靠个球啊？”

身后传来白大爷，充满智慧的声音，“我记得人家叶知青说过一句话...我不照顾那种关系好的，难道我去照顾外人？

谁和我关系好，谁支持我...我我踏马，凭什么不照顾他？”

三蛋和二莽，以及三蛋的婆姨闻声驻足。

回头。

全都直愣愣的看着，这位和叶小川叶知青关系非常好的白大爷，以及白大娘。

只见白天还双眼失神，头发凌乱，精神恍惚，满脸憔悴的白大娘。

此时的她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精神头十足！

哪有半点频临崩溃的样子！

只听白大娘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的黄牙开口道，“是哩，叶知青说的这句话，我也记得。

他说啊...谁对我好，莪对谁好！老子...不是我充你们老子哦，这是叶知青同志当时说的原话。

像那种天天说我闲话，老是在我背后捣鬼的小人，老子凭什么要照顾他？

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农夫与蛇的蠢事儿，老子是绝不干的！”

话糙理不糙。

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这个朴实的观念，其实是深得农村人认可的。

因此。

对于白大娘转述、叶知青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在场之人还是深感认同的。

其实...

白大爷白大娘刚才说的这番话，是冉婷在私底下授意，让白大爷故意当众嚷嚷的！

其真实用意就是：

借白大爷老两口的嘴，在三十里铺庄子里，给大伙灌输一种观念、建立起一种共同认知：

大家伙最好牢牢记住这点！

——谁对叶知青同志好，他就会对谁好。你们以后可千万别在背后捣鬼了，否则的话...哼哼！！

根本不知道背后隐情的三蛋婆姨问，

“哎白大娘，你们和叶知青同志关系好，我能不能打问一下，你们家这次，有没有招工指标？”

白大娘伸出两根指头，比了比。

满脸的骄傲！

“啊？两个进厂指标？”

三蛋两口子，外带二莽都大吃一惊，“这么说，你家总共才三口人，全都能进厂拿工资？

啊哟哟，不得了！

以后你们老白家，一家子都端铁饭碗，不用再在地里受苦了...哎呦，羡慕死他大大咧！”

在场的人，全都是满脸的羡慕！

他大大呀，一家人全部脱离农村，全都拿旱涝保收的工资过日子？

啧啧啧...若是搁在以前，谁敢想？？

这可是祖坟冒青烟儿，都未必能碰到的好事儿啊！！

好好显摆了一番之后，白大爷摸索着，准备从上衣口袋里掏香烟。

原本愣在原地的三蛋，却猛然被自家婆娘给踢了一脚，“憨货！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给大爷敬烟？

咋就这么没眼色呢？难怪你进不了人家叶知青、叶同志的法眼！哎...我咋就嫁了这么个憨货哟！”

“哦哦...来来来，白大爷，抽我这抽我这，你那‘春耕牌’才1毛钱一包，上不得台面。”

一边说着。

三蛋一边赶紧从兜里，掏出自个儿买的‘猴王牌’香烟。

弯着腰，给白大爷敬了一支。

二莽则赶紧掏出‘洋火’，‘呲’地划着一根，恭恭敬敬替白大爷把烟点上...

由于这阵子。

整个三十里铺大队的社员们，谁都知道粮食加工厂，还有扩建后的招待所、饭店。

肯定会在庄子里，招募很多人进厂、进饭店工作。

再加上那座新修的卫生室。

听说也要招一些打扫卫生的勤杂工，还有负责给病号做营养餐，给医护人员做饭的小食堂厨子。

因此。

大家都知道这次三十里铺，估计有一场大动作：

谁只要抓住了这次机会。

三十里铺庄子里的很多人，就能实现“跳农门”、这个农民一辈子最大最大的愿望！

所以这阵子三十里铺庄子里的人。

无论有钱没钱，他们身上时常都揣着一包好烟...

以图和大队干部们搞好关系，多散散烟，多赔点笑脸，多说点好话...总归不会坏事不是？

吐出一口烟。

父凭女贵的白大爷满脸惬意...自个儿如今在庄子里的地位，就像点着了的窜天猴似的！

那是‘嗖嗖’的往上蹿啊！

以前的‘白大爷’，只是一个人名。

如今的‘白大爷’可不一样，他在整个庄子里，那可是妥妥的人物！

——地位，仅次于老柳头。

而之所以能让自个儿，从原本庄子里一个地位低下、默默无闻的憨老汉。

摇身一变！

成了今日人人尊敬、各个都竞相拍马屁的局面...白大爷对此，心里有数：还不是自个家女子有眼光，还不是自家珍珍挣来的？

想当初。

自个家女子白珍珍，老是主动去贴叶知青、老是往大队保管室那边跑。

而当时。

白大爷对此还很担忧：“珍珍啊，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老是往人家叶知青那边跑，你也不怕庄子里的人...说闲话？”

白大娘也对此忧心忡忡：“闺女啊，如果你真和叶知青，有点那甚，最后叶知青能给你个说法的话...

娘也就认了。

可人家是天上的金龙。

咱呢，是崖畔缝缝里的蝼蛄...攀不上啊！我的憨女子呀，你干甚要巴巴的赶上去，给人家送肉？”

白大爷老两口很清楚的记得：

当初自家女子，真不把老两口的叮嘱和担忧当回事儿。

只是大大咧咧的摆摆手，“爹、娘，你们就放心吧。人家叶知青同志，不是那号人！

假如你女儿真能进得了人家的眼窝窝，他真要了我...咯咯咯，不管有没有结果，我也认哩！

能拽着金龙的尾巴飞上一段路，哪怕没那个福分，最终能上天当凤凰...可总比被山猪，白白拱了强吧？”

自家女儿白珍珍。

当初抱着“宁吃仙桃一口，不啃烂梨一筐”的心态，非得巴巴的贴着去和叶小川搞好关系？

如今看来...女儿当初做的，是对的！

尤其是白大娘老两口，知道自家女儿还是完整之身...那就更由衷地佩服，白珍珍当初的做派了。

与此同时。

老两口那是打心眼里，由衷的敬佩叶知青同志。

同时老两口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前路究竟如何，这辈子，反正就跟着叶知青混了！

一条道走到黑，爱咋咋吧，以后是死是活...不怨！

下定决心，坚决跟着叶小川混！

——这也就是冉婷，需要暗中吩咐白大娘、白大爷他们，到处去宣扬这种观念的原因所在了！

由于大环境的限制和掣肘。

叶小川需要费很大的精力，去打通上面的关系...不说期望能得到多少资源倾斜吧？

那至少。

也得让上级领导很大度的，给予三十里铺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宽松的环境才行！

要不然。

等到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栽下树，细心呵护、茁壮成长，结果到了摘桃子的时候...

上级有关部门突然来个：喂！你这个不符合正册啊，统统得上交！

如果真那样的话，还搞个鸡毛啊？

外部环境，需要叶小川去极力争取。

而三十里铺庄子里的内部控制，那必须得强化！

要不然做起事来，老是有人扯后腿...那还不得把人给活活累死？

而如今看来，三十里铺内部的问题，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外部的大环境，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是时候甩开膀子，好好大干一场了！

正当白大爷和三蛋他们，在通往三十里铺的乡村小道上，东拉西扯之时...

却忽然看见柳青青的弟弟、柳小六那家伙满脸兴奋的跑过来，“喂，大家伙赶紧回呀！咱庄子里今天杀猪...不是，咱饲养室死了两头猪！大家赶紧回去分猪肉喽！”

分猪肉？？

大家伙齐齐一愣：这一不过年，二不过节的...分的哪门子猪肉？

“队里真分猪肉？”

二莽一把拽过小六，“没哄我吧？我跟你说你小子要是敢哄我，看你大大我怎么收拾你！”

柳小六根本就不怕人高马大的二莽！

只见他满是不耐烦的，甩脱二莽的拉扯，“你大大我哄你做甚？爱信不信，放开，我还得去叫别人回去分肉咧！”

见柳小六不像是在乖哄人。

这下子！

“轰隆隆——”

原本乡村小道上走的不紧不慢，绵延不绝的社员们，‘轰’的一下，全都飞叉叉的往前跑！

连鞋子跑丢了都顾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