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徐静所料,来的人里没有萧逸。
徐静这两天都在给萧怀安做思想工作,因此萧怀安一开始的情绪还算稳定,只是一张小脸总是蔫蔫的,小嘴要扁不扁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看着徐静,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小奶狗似的。
直到徐静抱着他,要把他放到马车上时,一直忍着不哭的小不点仿佛一下子崩溃了,突然死死抱着徐静的脖子,哇哇大哭,“我不要,我不要!阿娘又不要我了,呜啊!我不要走……”
徐静一怔,一颗心霎时被揪了起来,不住地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轻声细语地道:“小傻子,阿娘不是不要你,阿娘不是和长笑说好了吗?长笑回去好好学习,阿娘有空就去看你,嗯?”
然而,小孩子的感觉最是敏锐,他能敏锐地感觉到徐静对他的善意和疼爱,也能敏锐地感觉到,徐静这番话有一大半都是在敷衍他的。
阿娘一点也不喜欢阿爹,也不够喜欢他,又怎么会去西京看他呢?
阿娘肯定不会来的,阿娘就是不要他了!
小娃娃死死地抱着徐静不撒手,哭得撕心裂肺,心口一抽一抽的,一旁的春阳和春香心疼得一颗心都要裂开了,不住地安慰他,说尽了好话。
连来接萧怀安的人马都不忍心了,把眼睛撇到了一边,不忍看自家小主子这么伤心。
闲云一颗心都要碎了,忍不住也带了哭腔道:“小郎君,你别哭了,夫……徐娘子说了会去看你,就定然会去看你的,大不了……大不了小人每个月都带你来看徐娘子一回,就算……就算郎君要把小人打死,小人也不管了!”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萧怀安都听不进去,只一味地抱着徐静哭。
徐静自认不是多感性的人,某一瞬间竟也觉得自己几乎要落泪了。
她朝闲云和东篱使了个眼色,抱着萧怀安走到了一边去,轻声细语地哄着他。
到底是小孩子,徐静哄了没一会儿,哭累了的萧怀安便靠在徐静肩膀上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即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然是紧皱着的,小嘴嘟着,不时还抽噎一两声。
闲云见状,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把自家小郎君抱进了怀里。
察觉到那個小小软软的身子慢慢从她怀里离开,徐静一颗心倏然也空了一下,竟差点脱口而出,让长笑再在她这里留几天。
但理智终究勒住了她的冲动,便是再多留几天,他终是要回西京的。
现在萧逸在他身边,长笑醒了后,萧逸还能哄一下他。
若是多留长笑几天,到时候萧逸又没空来接,情况只怕更艰难。
闲云抱紧自家小郎君后,欲言又止地看了徐静一眼,最终只是道:“徐娘子,小郎君真的很喜欢你。”
徐静抿了抿唇,低低地“嗯”了一声。
闲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终究是主子们间的事,何况他这几天在一旁看着,他们这个前夫人如今不但有本事,还十分有自己的主意,若他贸贸然说了些什么,惹了前夫人的嫌,反而让她不愿意接近小郎君和郎君,就不好了。
他最终只是低叹一声,道:“希望徐娘子有空的话,多来西京探望小郎君,郎君也定然很欢迎徐娘子的到来,小人便带着小郎君先离开了。”
说完,抱着萧怀安上了马车,车队缓缓开始前进。
徐静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车队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想起闲云方才说的那番话,她不禁低笑一声,完全没放在心上。
那男人会欢迎她去西京?不见得罢!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徐静承认萧逸是个还不错的人,但那是作为同僚和朝廷命官的时候,他一个男人,以后十有八九还要迎娶新人,怎么可能希望她这个前妻继续去打扰他。
看他昨晚那干净利落的告别,已是能充分说明他的态度了。
见车队已是看不见了,徐静转身,淡声道:“我们进去罢。”
春阳和春香还没从方才的离情别绪中走出来,有心想说什么,只是想起娘子的态度,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们能说什么呢?小郎君太可怜了,娘子能不能和萧侍郎重归于好?
想也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就是要挨骂的,何况不管是娘子还是萧侍郎,便是他们再疼爱小郎君,也不是那种愿意为了孩子勉强委屈自己的人。
两人最后只能默默对视一眼,心里暗叹一声,跟着娘子进了家门。
另一边,萧逸骑在马上,立于安平县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上,一双墨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安平县的方向,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远远的,一队人马从安平县的方向缓缓而来,很快就与他们这边的人汇合了。
东篱和闲云上前跟萧逸汇报情况,说到最后的时候,闲云略一犹豫,道:“方才小郎君不愿意离开夫……徐娘子,一直抱着徐娘子哭,徐娘子好不容易才把小郎君哄睡了,小人担心,小郎君醒来后见不到徐娘子,又会哭。”
萧逸握着马缰的手紧了紧,静默片刻,沉声道:“长笑若醒了,便过来与我说。”
闲云不死心地看着自家郎君,见他说完这句话后,再没有旁的吩咐,心里不禁有些失望,道:“是。”
萧逸说完,便道:“启程罢。”
说着,一勒马缰,胯下的骏马立刻调转马头,眼看着就要往前而去。
心里丧得不行不行的闲云偶一转眸,见到官道上某个身穿杏色长裙的女子,忍不住失声道:“啊,那不是……夫人?”
萧逸一愣,心瞬间仿佛漏跳了一拍,身体比脑子快的转过了头去。
然而,通往安平县的官道上此时走着若干个人,里面确实也有几个年轻女子,却哪里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萧逸心里瞬间浮起的,竟说不出来是震怒更多,还是莫名其妙的空虚更多,转头,一双冷沉的眼眸带着如有实质的箭羽,直直地射向闲云。
闲云一颗心颤得差点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道:“是……是小人看错了,徐娘子今天穿了一身杏色的长裙,方才官道上走着的其中一个女子身上穿的长裙,与徐娘子的有几分相像……
请郎君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