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正学前脚把纪韫璋从家中约了出来,后脚就寻了个理由走了。
纪韫璋看着面前大摞大摞的账本,皱紧了眉头。
“这是什么?”
“董公子把我约来谈花红,他人呢?”
账房抹了把脑门上的汗,他总不能说,小东家是故意引开你,再去诓骗你夫人吧。
“小东家他、他有点事去了,等会儿就来。”
纪韫璋随手拿起一本账本递给周管事,“看看。”
账房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只知是小东家特意着人搬过来,让他托住纪家粮库的东家。
“这是小东家拿过来的,说是您看了就知道了。”
周管事翻看着账册,越看眉头越紧。
这是假帐。
若他不是收粮,存粮,运粮等一干事他都了如指掌,还一时不能发现这里头的问题。
军中的粮食供给,一般有来两种,屯田和转运。
有土地的地方,军用囤田,无战之时都是自给自足。
但像驻扎的边关的西北军,荒漠无地,只能依赖朝廷的转运。
朝廷的转运粮就会从民间收购,这就有了做粮食生意的粮商。
从而就会铸就贪污军粮的贪官污吏和黑心粮商,最终吃亏的还是边关将士。
周管事侧过身子靠近纪韫璋,用气声道,“假帐。”
纪韫璋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他第一回体会到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以前他替陛下办了那么多,见到的人和事也不少。
但是,这么蠢的还是第一回见。
“账本太多,既然董公子有事,我们先带回去看。”
假帐有多少,真账就有多少。
这一撂的假帐,可想而知,有人在这中间贪污了多少。
“不行!”账房急急呵道。
“怎么?”纪韫璋不悦地眯起眼来,“董公子这一而再,再而三,是在戏耍纪某吗?”
“是你们寻上门的,纪家也答应了合作,现在和农户的收购契约都签订好了,纪某的定金都已经给了出去。”
“董公子可到现在连分成,定价都没有谈。”
周管事也将账本一摔,“就是,价也不谈,人也不在,现在连账本也不能带走看,到底是不是诚心。”
账房也是一脑门的汗,早知道他就不干这样的事了,好处还没有捞到,净惹一身骚。
“小东家交代了,账本不能带走,您二位在这里看着,小东家很快就能回来了。”
“小东家也说了,为了聊表他的歉意,到时候利润他再让您三成。”
“三成?”纪韫璋笑了,“你们小东家可真大方,你是做账房的,你可知三成是多少钱?”
账房自然知道是多少钱,十几万两白银,东家平日里拿价一成都舍不得,小东家为了能诓骗住纪公子,开口就是三成。
只希望小东家能快点。
这个三年里从未出现在粮库的纪家公子也不好哄!
账房绞尽脑汁想着再用什么话拖延时间的时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闯了进来。
为首的中年男人怒容满面,到看到那堆账本还有两個生人的时候,脸色比戏台上变戏法的还要精彩。
账房在看到中年男人那一刻,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扑通就跪了下去。
“东家……”
纪韫璋面不改色看着怒气冲冲的中年男人。
“小东家不出面,大东家也行。”
董昌宏忍着怒火看向账房,“怎么回事?”
“是、是小东家……”
董昌宏听到是董正学的名堂后,胸膛剧烈起伏了好几次,若不是他身子还硬朗,迟早要被这小儿子气死。
“把东西搬回去,小心些。”
立刻就上来两个大汉要把这一大摞的账本搬走。
纪韫璋伸手摁在账本上,“搬走?董家这是在戏耍纪某吗?”
“纪?”董昌宏抬眼看向眼前这个面容俊朗又沉静贵气的年轻人。
金彭三年前搬来一户人家,也是做粮食生意的,都是些周边散户,去年他小儿子办了蠢事,将陈米卖给了金彭的商户,几乎所有的商户都换了纪家粮。
失了商户不算,还带人闹上门去,最后还闹上了公堂!
他一直告诫,最重要的生意不在这里头,商户丢了就丢了,不能闹出大篓子来,因小失大。
这才安分多久,怎么又和纪家牵扯上了?!
董昌宏扯了扯唇角,才算挤出一个笑容,“纪公子,我家小儿不懂事,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董某替小儿给公子道歉。”
纪韫璋轻呵了一声,“道歉?道歉能挽回纪某的损失,纪某也可以给董老板道歉。”
董昌宏深吸了一口气,才对跪在一旁的账房呵斥道,“那败家子到底又给我惹出了什么事来?!”
账房瑟瑟缩缩的不敢说话。
纪韫璋微微抬起眼眸看向董昌宏,“令公子说,要和纪家合作贩卖军粮。”
董昌宏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昏死过去。
他定了定心神,才继续道“纪公子,小儿说笑呢,军粮是朝廷战资,国之重器,董家怎么会有通天的本事染指呢。”
纪韫璋轻呵了一声,“那这么说,董公子这么三番五次的诓骗纪某就为了好玩儿?”
“还是说——”
“董公子去年公堂之事,还余怒未消?”
董昌宏的眼眸一亮,“对,就是去年之事。”
“小儿被他母亲宠坏了,睚眦必报。”
“若是小儿给纪家带了损失,董家一力承担!”
董昌宏的手抬了抬,后面的一个长随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叠给他。
“纪公子,这里是三万两,老夫先给你。”
“还请纪公子回去请点下损失,若是够了,董某下次一定再请公子喝酒赔罪。”
“若是不够,纪公子带上凭据,董某一并补齐!”
纪韫璋收回按压在账册上的手,“董老板果然大气。”
说着他又状似无意道,“虽然董公子是诓骗纪某,但是纪某还是得到了些不一样的消息——”
“说起来,燕京纪侯同我们家也是远亲,我也是跟着燕京钟氏粮行才开始做粮食生意的。”
董昌宏的眼皮一跳,再次正视起这个年轻人。
纪家率领西北军征收边关几十年,钟氏粮行又在燕京十几年。
他若真是纪侯的远亲,能得到些只言片语的消息也不是不可能。
“公子、有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