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俘虏跟着带着,是要吃饭的,如果今日截粮道的计划不得成功,赵累其实已经在考虑什么时候退兵了。
家大业大或许对着一点损失不会计较,但对于北上的荆州军来说,这一次的粮草补给截获,让他们的底气更足了一些。
俘虏们一概都被押进了码头边临时性的一个地方,也有几个帐篷,俘虏也是分等级的,曹培被单独关押起来,显然,他那些带着的还没死亲兵等人占据了帐篷,把其他的步卒和屯田兵都赶出了呆在外头露天的位置。
苗乙带着屯田兵们在寒风蹲在一起哆嗦着,适才的厮杀并没有给苗乙带来太大的震撼,实际上从很多年前,他见到自己的母亲在眼前被乱兵杀害并拖走后,他实际上已经对于血腥不甚在乎了。
几個人围着苗乙,不知道是心里害怕还是被风吹的直哆嗦,“老大,他们会不会把咱们都杀了?现在咱们可把粮食运到了,没用了是不是?”
苗乙淡淡的,“等着就好。”
无论是死还是生,等着就是了。
过了一会外头来了刚才用棍棒敲打粮食袋子的人,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来了十几个一样拿着木棍的人,将外头的屯田兵分开,一个人带了四五个去,问“姓名、哪里人,从军几年了,认不认得字”
这些问题,苗乙对答如流,问他认不认得字,苗乙摇摇头,“吾就认得自己的名字。”
那个拿着棍棒的人,在地上写了“苗乙”两个字,“这就是汝之名?”
苗乙从未正式的在旁人那里见到过自己的名字,屯田偏将手中的花名册或许有,但是苗乙从未见过,他看了那个弯弯曲曲的“乙”字,微微出神,“是。”
“你是这些人的头?”
“吾是队正。”
“你们屯田兵最恨的是谁?你知否?”
苗乙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自己该恨谁,要怨恨一年比一年冷的老天爷?还是要恨那些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乱兵?还是去怨恨那个骑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的曹培?
他很迷惑,想了好久,摇摇头,“没有。”
那个人于是也没有多问了,只是叫苗乙带几个人过去,“我们郎君说了今日要给你们饱餐一顿,说到就要做到,你带着人去把吃的带回来!”
苗乙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已经是饿了半天,他的神色再也不是之前那样呆呆傻傻了,到了伙夫做饭的地方,这里已经安排下了两桶野菜混着米糠、碎米做的吃食,俘虏们自然没有什么别的好吃的,就连餐具都还没有,只是分了两个勺子给苗乙,“喏,这是今日缴获的粮食,也有你们的一份,拿回去给你们那些人吃!”
野菜和米糠,都还不是苗乙经常可以吃到的,今日有了一大桶,而且还做了的热乎乎的,苗乙觉得自己的知觉慢慢的回来了,他嘴巴蠕动了一下,想要道谢,却是说不出口。
他只是有些叹息,今个大家都吃了这么多魏王的粮食,若是被那曹培看见了,恐怕又是要剖了大家的肚子。
屯田兵是魏军之中最低等级的兵种,也只是比屯田部里的那些农奴们稍微强一些,从来没有这样和其他士兵平和地说话,也不会优先把吃的东西给他们,边上的屯田兵兴高采烈,连带着苗乙的心情也好了一些,无论怎么样,冬天里能吃一顿热乎乎的饭,就算晚上要被砍头,也够了。
两桶饭食提了回来,给帐篷里的人留了一桶,苗乙招呼自己手下的屯田兵们一起吃,他先慢慢喝了半勺,又递给了别上的人,继续坐在边上发呆,有苗乙这样带着队,大家伙很饿也没有乱了套,反而是一个个排着队喝着那野菜粥。
帐篷内的人却是吵闹了起来,曹培和这一支步卒队伍的士官们都被单独关押起来,防止又被组织起来,要串联着造反。
这里面的人没有了约束,一桶吃的东西如何能够?早就争抢着,将木桶都打翻在地了,反而浪费了许多,里头的人又出来要抢屯田兵的饭桶,这些人自然不让,两下闹成了一团。
曹培的一个亲兵出来朝着众人拳打脚踢,又抓着苗乙起来,扇了他两个巴掌,他虽然受了伤,腿一瘸一拐的,但气势还是逼人,“叫你的人放老实些!什么东西,敢和吾等抢吃的!”
苗乙默不作声,众人见到队正不愿意出头,一时间气势也就弱了,只是到底还有人来管着这里,梁森又带着青壮进来,把闹事的人一顿棍棒伺候,一阵鬼哭狼嚎后,就都分开了,问清楚了原因,还将那个带头闹事的亲兵给抓了出去。
饭桶自然又留给了苗乙等人,大家伙各自吃了半勺,剩下还有一点底,苗乙觉得自己个不太好多吃,叫人各自分了,万一明年把自己这些人赶了,估计就又要饿肚子了。
这里吃完了饭,帐篷内的人被留了下来,白日里的问话似乎还没结束,但苗乙这些人被拉进了船舱,在最下层的地方关着,虽然是最潮湿的地方,但是好歹还暖和,比在外面吹风要强。
过了一会,那些手拿着棍棒的年轻人们又都进了来,还点了一盏油灯,这是很奢侈的行为,簇拥着一位穿着青衫的少年人也都坐了下来,苗乙看得出来,这位少年必然是贵人。
因为他的口音,自己完全听得懂。
这位贵人开始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话,他那些带来的青壮盘膝坐在地上,正在认真听着,苗乙原本是不想听的,对于贵人们的话,他早就已经麻木了,每当贵人们说话的时候,就是想要自己送命或者是干辛苦活劳累地吐血的时候。
但是他说的话好有趣啊,故事有些老,但自己从没听过,不知不觉之中,苗乙竖起了耳朵。
“大家都知道,咱们现在离着哪里最近?”
“知道,是襄阳。”青壮们接话道,“前些日子,咱们都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