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都相信气运之说，见到玄德公原本几年前还如丧家之犬被东赶西赶惶恐不可终日，而得了卧龙之后，先胜曹操于赤壁，又虎吞荆南四郡，马上又入蜀占据了益州，大家见到他如此气势，也不免要有些心中犯嘀咕，难道玄德公真的是真命天子吗？

若非如此的话，那怎么会有如此声势？

“拿下汉中之后呢？玄德公还要做什么？”石韬说道，“如此一来，隆中对完成了一半，是不是就要挥师北上？”

拿下自然就称王了，只是这事儿没必要说得直接，李承还是不想当道士的，所以预言家的身份少当一些比较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认为是神棍，“自然是挥师北上了，大军从汉中出发，攻克关中雍州，到了那个时候，昔日秦国一统六国、高祖出关建立大汉四百年基业，大业可成也！”

石韬默然，崔州平也不知道从何处找了半壶残酒出来，也不怕酒冷，又自斟自饮自乐了起来，石韬叹息，“李君所想，的确就是卧龙之意，若非知道孔明必然不认得君，吾一定以为，李君乃是孔明之知己也！”

李承吓了一跳，今个这些大佬是怎么回事？都疯了？一個给自己给了一个官方的盖章，自己落实了就是凤雏二代；而这个石韬看上去这么难以接近的人，居然会私下夸赞自己是诸葛亮的知己。

闹哪样呢？关键是这些大佬目前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要求来，没有筹码的礼物，才是吓人的玩意。

石韬神色有些萧索，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意气不复白日里说难听话的时候那样高亢了，他出了回神，默然一会，又开口向着李承说道，他提出了一个吓人的邀请，让李承都有些措手不及：

“李君与我一同前往许都，如何？吾与那颍川荀氏甚是交好，陈群也是吾旧相识，还有徐元直在，都可以引以为援，相互呼应，吾等北上，必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

李承又吓了一跳，您没事吧？居然起了这个特别奇怪的主意，石韬这是怎么了，这一会功夫就连续给了自己两个惊吓了，李承干笑了几下，“吾家就在此地，不宜北上，且吾非颍川之人，和石公不一样。”

石韬你是颍川士族出身，多少就有故旧照拂，而我一个人去算什么事情，孤立无援，所有的关系也只是你的关系。

“且先父深受玄德公大恩，吾幼年时候又蒙关护军所救，两代恩义所在，不能投往北方。石公万请谅解。”

石韬叹息，为了不能把李承带走而有些难过，但李承继续加把火，我不仅不愿意去北边，还要把你石广元也留下来，“吾劝石公也不必去，中原之地，俊才何其多也！如今曹操已经称魏王，只要效忠于他的百官都有了封赏，石公就算不顾及别的什么，难道此去，还能被重用吗？魏国和许都，官位就只那些，再多也不能够了。”

一如李承刚才在荆襄年轻士人们宴席上说的观点，你现在半路投奔而去，人家当然不会完全的信任你，就算是千金买马骨的示范效应，都不见得会发生。就算是吃屎，也赶不上热乎了。

石韬却不是能轻易被说服的人，他摇摇头，神色坚定，“吾之心，和君之心，一样坚决，李君请勿多言了。”

看得出来石韬是一个执拗之人，对于自己的选择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会更改。他不是外头那些什么江陵四友的小年轻，轻飘飘的几句话去说，肯定是说服不了的，没有效力，见到石韬如此，李承也不再劝，反而是送上祝福，“那此去祝石公飞黄腾达，直上九天，若是将来有机会，还要和石公煮酒论天下！”

石韬朝着李承拱手，这会子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了，“多谢李君。”

“却不知石公想从何职位？”李承笑着回礼，“若是有什么可说的，倒是可与小子讨论一二。”

石韬这时候放下了一些心结，神色轻松了些，他对着李承还能提供意见，倒是有了一些兴趣，他笑道，“哦，郎君觉得吾若是入仕于北，何职为佳？”

这时候薛四娘端了醒酒汤并饭菜来，李承布置给两人用饭，崔州平喝了一口汤，赞不绝口，“美味也！”

石韬问李承，“自然是三公最好……”李承见到石韬险些喷出了醒酒汤，又笑道，“小子戏言也！”

“许都如今乃是皇帝陛下所居，而魏国都城却在邺城，若是想要太平一些，还是在邺城为官才好。”

“许都不平静，今年初就听说有人意图谋反，虽被平息，可也被杀了好些人，石公是颍川人不错，可还是从荆州去北方的，若是被人怀疑是玄德公派来的奸细，又是意图谋反，这下场可不好咯。”

石韬只觉得身上突然冷了起来，笑骂道，“小子无礼，竟然敢诅咒长者！”

但他的确说的是实话，至于说为什么许都的人会谋反，是谋谁的反，两人心照不宣就不啰嗦，懂得的人都懂，“若是去邺城，石公若是可能的话，还是先谋一任州牧郡守才好。”

“石公才华绝伦，非同凡响，吾怕留在邺城侍奉魏王，被庸人嫉妒，反而不佳也。”

李承的意思就是你脾气不好，若是在地方上为官，当一把手当土皇帝，没人来管着你，那也就算了，你石韬既然是诸葛亮的朋友，想必这治理能力和政务水平肯定是不错的，但若是在朝中不能团结同事的话，恐怕死的更惨。

而且感觉石韬的性子，估计也拍不好曹操的马屁，曹操那种喜怒无常的性子，估计很容易拍马屁拍到马蹄上。

石韬叹气，响鼓不用重锤，李承的言外之意他当然是听明白了，他很无奈，“崔大兄，汝瞧瞧，这位李君，若是当官，恐怕比吾还要更在官场上厉害些。”

崔州平眯着眼正在喝酸萝卜鲫鱼熬的醒酒汤，“李君天纵之才，话实在在理，吾倒是觉得广元听一听李君之意，甚好。”

石韬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那依李君之见，吾的功劳应立在何处？”

“未有寸功，正如李君所言，到了北边，也是无人看重。”他出了一个考题给李承，“要有功，才能更进一步啊。”

李承想了想，屯田这种技术的东西肯定是不能给石韬的，这是资敌，以曹魏的体量，一旦全部开始执行科学的农业技术，那个进步的速度恐怕会碾压南方，这个代价就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