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芳带着李承到了官道边,不一会,就见到有马车车队前来,卫士跟随,侍从如云,十分煊赫,气势论起来要比糜芳还要更盛许多,糜信看到了都不禁感叹,“论起气派来,谁也是比不过潘治中的。”
“吾瞧着太守也是煊赫啊,怎么就比不过了。”
“吾家大人那只是豪奢,”糜信暗暗吐槽自己的父亲,“用钱乱花罢了,哪里比得上潘治中的气势,也只有治中,才能用得起如此多的侍卫亲兵和随从!”
真的是哄堂大孝了……关平捅了捅糜信,“别说话了,好生等着!”
大家伙肃穆站立,车队到了前头,里面下来了一位英俊中年,五柳长须丰神俊朗,神色温和,衣着古朴,头戴远游冠,正是潘濬。
“拜见治中。”
他见到众人微微一笑,众人行礼,他也朝着众人拱手回礼,“群贤毕至,真乃一时之佳会也!”
同车上后头出来了一位发须花白的五旬男子,腰板挺直,素服高冠,脸色颇为严肃,见到如此多人在场,还微微吃了一惊,潘濬介绍,“此乃骑都尉虞公也!”
众人又向着虞翻见礼,骑都尉的位置不算太高,但是和江东交往,大家伙都大概有个默契,因为孙权如今只是吴侯,又没有称王,手下的属官,也给不了什么高级的官位和爵位,像是刘备也要称汉中王之后,才能够给大家伙封爵和给予三公尚书令这种高级职位。
所以他代表孙权前来,这就无形之中又要高级了几级,所以就算是糜芳身上有着将军名号也一样出来迎接,面对虞翻也是先行礼。
虞翻脸色平静,并无多少笑容,只是依照礼数一一回礼,看得出来此人并不是什么长袖善舞之人,今日就连潘濬都看着和气,但是虞翻却是不假颜色,并无什么笑脸。
潘濬走到李承面前,对着李承点点头,“昔日公渊太守就和吾举荐过李君,却不曾那时候吾以为李君哗众取宠并无什么真才实学,故此错过了这样的大贤之才,实在是叫人惋惜啊。”
潘濬这话是大人物很难表达出来的,大人物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什么,他们只会一直嘴硬,而潘濬这样自承看走了眼,对李承的价值存在了误判,的确是光明磊落之人,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没什么可忌讳的,倒是让大家伙都心生好感。
“子方在此,怎么舍得错过?”他又对着糜芳笑道,“听闻汝家三郎和李君一起做生意,关系一定是不错。”
“只是小生意,”糜芳笑眯眯说道,“况且如今李君就在荆州军之中当差,也是重用,无论在何地当差,只要为玄德公效力即可。”
这话一听就知道两人关系并不是如何好。
若是关系好,糜芳应该适当地也表露出刚才和李承说话的那些意思,说自己已经拿出别驾的高位来招揽李承了,只可惜李承不愿意来,如此哈哈一笑,彼此调笑一番才是关系好的表现。
“治中今日前来,若不是观礼,还是为了别的事情?”
潘濬微微一笑,“只是观礼前来,恰好虞公在江陵,故此一同前来,虞公听说荆楚俊才甚多,故此想着前来一会。”
“此外还有嘉礼,告诉李君,”潘濬笑道,“玄德公给李君升了爵位,今日恰好喜上加喜。”
果然是爵位来了,李承面上风轻云淡,暗地里却是搓搓手,有了这个爵位,自己等于就可以有两份工资了,一份军中的俸禄,一份就是这個爵位的俸禄。
糜芳点点头,对着李承说道,“吉时差不多到了,还是先办丰收的仪式,不要错过了时候。”
于是众人一同到了飞鸟庄内,大家伙都已经等着了,李承先挽起裤管,入田把那三捆稻子割下,放在了神位之前,祭祀的音乐响起,所有人都肃穆起来,大家伙都清楚,丰收对于农家,对于荆州,对于国家来说,无论是提到怎么高的高度都不为过。
那三捆稻子已经是选过的,是最壮硕的稻谷粒,仪式结束后,又用之前做好的小布袋,分给了在座最尊贵的几个人,虞翻也分到了一袋,他仔细看了看那稻谷粒子,珍而重之的放入了怀中,李承暗暗发笑,这位骑都尉恐怕是没干过农活,稻谷这样子贴身放,可是很容易让皮肤发痒的。
仪式结束的很快,农户们正拿着镰刀在边上跃跃欲试,等着李承先把稻谷分了,又就地摆好了打稻谷的家伙事,一声令下,就开始了割稻,人来的不少,大家伙一帮忙,不过是小半个时辰,也就都割完了,在众人的面前,堆起了半人高金灿灿的稻谷堆,连绵不绝,好像是一整片黄色的山峦,起复在众人的眼前,这样的视觉冲击的确是能让人感受到丰收,而且是特别壮观非同一般的丰收。
糜芳忙问,“一亩可得多少?”
“眼下稻谷还湿的,算不出来具体的产量,不过要比去年好一些,”李承说道,“大概一亩有三百五十斤之数,或许能有近四百斤。”
其余的人倒还好,虞翻却是大吃一惊,“如此高产?李君之田,可有不同之处?”
“自然有了,吾等多人都在此地精心照料,无日无人在此处;又在江边引得江河水源源不绝而来,不虞干渴之灾,荆襄水土极好,自然丰收。”李承也不说实话,廖化和糜芳都笑而不语,李承这个人,内外有别,是做到了。
虞翻不懂农活,不代表他是傻子,听到这话就知道李承没有说真的关键,于是他也不言语,等到稻谷都打好收上来就在路边摊开晾晒,众人又来到了李家之中,正院里已经摆好了一张草席。
李承跪坐于上,众人在侧观礼,潘濬先是宣布了玄德公的任命,李承的官位上次是荆州军决定的,关羽有这个职权,但算到爵位这里,那就只能是让玄德公来定夺,李承的爵位现在是第五级的“大夫”。
公元前二百二十一年,秦始皇嬴政统一中国,结束了春秋战国几百年分裂的局面。秦灭六国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最主要的是秦孝公商鞅变法。变法之后,秦国在政治、经济、军事、社会制度等各个方面适应了历史发展的需要,国力大增,成为战国中后期中华大地上实力最强的诸侯国。
强大的军事实力,让秦国在之后的统一战争中横扫六合。秦军战斗力主要来源于秦国一套先进的管理制度——具有秦国特色的二十级军功爵位制度,其在鼓励秦军士气、提高军队战斗力等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
汉承秦制,只是在二十级的军功之上,再加了一个诸侯王这个汉代特色,李承的这个“大夫”算是最低等级往上数第五级,一年俸禄有两百五十石。
两百五的确是不怎么好听,但是好歹一年有这么多粮食呢,一年一千五百斤粮食,足够三口之家的开销了,可见秦汉时期军功最贵,是半点都没错的。
李承大礼参拜,接过了潘濬手中的封爵文书,大家纷纷恭喜,同时也极为炎热,这些世家子弟们,想要获取茂才、孝廉这些荣誉称号藉此来出道,是很轻松的事情,但是想要拿到军功的爵位,那是比登天还难,的确是要真的去上过战场厮杀过的。
最次最次,也要在军中效力过,让报捷请功文书上起码能够分点给你。两汉的皇帝和朝廷还是要点脸面的,除却后戚之外,非军功不得封侯,也不会把军功爵位分给普通人。不比日后的历朝历代,爵位泛滥,毫无下限可言。
大家虽然羡慕,但是也真的没有嫉妒之心,毕竟在座的谁敢说是和暴虐嗜杀的曹仁正面对决过还能全身而退的,除了关平还真的没有。
虞翻微微一惊,潘濬宣读完回来,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爵位乃人君之器,非大功不可赐也。李君乃屯田别部司马,屯田之功,竟然也能得玄德公如此青睐?”
而轻易给了一个大夫的爵位?
潘濬将李承屯田、随军北上、出谋划策并且和曹仁对战的事迹略微说了说,“此乃今日荆州之少年凤雏也,庞德公也是有所看重,如此之人,虞公以为,可当得起否?”
虞翻为之变色,“如此少年人,却还今日加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也!”
李承跪坐于中庭,身姿挺拔,容貌俊秀,虞翻不由得想到了昔日那位诸葛卧龙,才二十多岁,就已经出山,烧得曹仁焦头烂额,更是羽翼辅助刘玄德,一举拿下两州,成了鼎足之势。
“荆楚人才何其多也!”虞翻叹息道,“此一番来见到李君,又有在座这许多俊才,恐日后必然惭愧。”
“虞公过誉了,荆州人再厉害,也还要顾及乡里,若是离开了这荆楚大地,到了哪里都成不了气候,”潘濬笑道,“卧龙先生非算是纯粹荆州人,乃是客居襄阳,和吾等荆州土人,非一样也。”
汉承秦制,除却最高级的列侯之外,其余的爵位都是可以降一等世袭,直到最后一档就自动消灭,李承的这个大夫之爵,乃是第五档,这样的话,可以往下传承四代,虽然最下面的几档俸禄不多,但多少也是个补贴么。
家里以后子孙后代若是落魄了没有收入来源,也是可以拿着这些世袭减等的俸禄粮食来补贴家用,这也就是为什么秦汉武力值最盛,大家伙都知道,特别是两汉两京的良家子们,知道自己出生入死,赚下军功爵位,子孙后代足够可以享受到大汉的福利待遇而不至于流离失所。
当然近些年由于东汉朝廷财政紧张,民不聊生,朝廷的战绩也是一败再败,再加上旧日的军功爵位承袭待遇的制度虽然在,却已经无法再实行,从军成为了抓壮丁,所以世人都认为从军是一种危险之事,玄德公在荆州,却已经悄然恢复起了二十等军功制度,当然,财政依然紧张,但多少关键的人物,都因为军功分配到了爵位。
没想到自己个还没有结婚,竟然就为了子孙们赚了一点福利,虽不至于说像是列侯那样不减等而与国同休,但是能够有这样的待遇,李承还是很高兴的。
李承受了命又有了爵位,接下去就是重头戏领字了,男子成年,该有字,糜信那个“守约”提前有贵人给取了也是可以,不过一般大汉男丁,都是冠礼的时候由尊长赐给字号,这事儿是赵襄来办的,她要李承放心,自己一定办好。
赵襄办事素来稳妥,李承自己个原本是想着要请廖立来赐字,他虽然狂傲,但名气不小,也是荆楚士人翘楚,再者请庞德公来取也行,只是赵襄说一定还有更好的安排,故此李承也没有自己作主张去。
李承自己个的确还不知道会是谁给自己取字,也不知道是取了一个什么字,这一次是糜芳上前来,告诉了李承,“李君,是孔明先生,给汝取了一个字号。”
嚯!居然是诸葛亮给自己取了字!李承大吃一惊,今日的惊喜也真的太多了,而且一个比一个惊喜来的更大。如果算起来,廖立其人不合群,庞德公又太老了些,如今在荆州名声不太显赫,倒是真的只有卧龙先生,
“不敢问太守,卧龙先生,给吾赐了什么字?”
“继之。”糜芳告诉了李承,“孔明先生希望李君可以继往开来,承继大汉之荣光,吾辈之伟业!”
承和继,原本就是近义词,而诸葛亮的寓意更好,希望李承继承大家伙的志向,朝着未来继续走下去。
“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虞翻才学过人,又精通周易之卦,“此字极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