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好的谋主还是要找今日的主角,只是现在潘濬和虞翻都在此处,他没办法下问于李承,于是再吩咐糜范,“叫三郎问了继之,接下去吾这位南郡太守要如何行止,若是没问到,就不必回府了!”
糜范心里想自家这位三郎早就把飞鸟庄当做了自己家了,素日里都不太回太守府,而且现如今糜信干了好大一番事业,不回来看父亲的脸色他还巴不得呢,不过糜范是糜家的老家人,当然不会直接说吐槽的话。
他先答应了下来,又提建议,“李司马不日一定要回荆州军当差的,单看着江鱼渚的收成就知道了,恐怕接下去廖主簿会将收粮的差事都交给李郎君,若是那时候之前还有空,太守不如亲自再来一问?若是老杨公那边也没有一个说法。”
“如今的李君,可不是轻易能够传唤的。”
糜范说的有道理,先问问看府中的幕僚们,若是没有什么好主意和好意见,再来问李承也不迟。
之前双季稻的消息他第一时间上报后,玄德公虽然对着祥瑞不以为意,糜芳也不是自持身份的那种人,他的身段很柔软,来礼贤下士也没问题,只是还需要找一个理由,“秋来七月,太守府要点兵各处正卒乡野,查看武力,吾以为,第一站就来此处,汝预备安排下。”
糜芳离开了,倒是潘濬还在,虞翻已经在李家的安静之所,拿起了三枚铜钱,比划了一番,写了一個卦象给李承,作为告别之礼。
李承将潘濬和虞翻送走,这时候天地已经变色,天边有许多乌云滚滚,遮住了太阳,飞鸟庄四下的林木被风刮得呼呼作响,眼见着就要下大雨,今日江鱼渚和李承家中同时收割,江鱼渚那边要快速割完稻子才好,他忙叫张图等人前去帮忙,家中就不必理会了。
潘濬和虞翻同乘一马车,“虞公,吾江陵士人如何?李承其人,如何?”
“皆俊才也!尤其这位李承,人称凤雏,吾未见其谋,但其文才,今日得见,片刻之间就成就一篇雄文,只怕是那建安的曹子建,也不过如此,”虞翻叹气道,“吾不能及也!”
“虞公谦和了,虞公这易经之道,无论是谁都比不上的,今次前来,可要多盘桓几日,”潘濬笑道,“荆州风貌,非江东多得一见也。”
“汉昌郡处,也是荆州,吾在吕都督治下,却也是见过一些的,”虞翻平静说道,“只是治中盛情,吾不能推却,而且吕都督的病,还需要寻一寻好的医工,再找一些方子。”
“却不知吕都督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我以为是心病,难治一些,却也无妨。”虞翻说道,“心愿达成,或许就能好了。”
李承回到了家中,其余的人都散了,廖化和习珍一起去了江鱼渚看丰收,廖化是一下子都不愿再等,稻谷还湿漉漉的也无所谓,也要把归于荆州军的三成马上用水师船只给运走,决不能留在这里多一秒钟。
侯音告别的时候来郑重其事地行礼致谢,他来到江陵城后久了才知道昔日关平出兵,并无直接解救宛城的计划,还是李承出谋划策,惊险逆转曹仁,才能够真的让宛城军民顺利南下,无论如何,这个大恩大德一定要感谢的。
李承和侯音卫开等交谈了几句,又问,“军民之中若是有熟悉北边襄樊乃至宛城地形人情的,将军要好生收拢起来,不日或有用处。”
侯音有些惊讶,“难道还有什么用处吗?”
北伐的事情现在没定,李承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道,“顺丰号要北上做生意,各地的风土人情要知道,故此合适的人选有的话,还请侯将军留意,务必要可靠之人。”
宛城军民南下,居无定所,客居荆州就好像是无根之浮萍,其实都是可靠之人,但是李承这么说,侯音也答应下来,“军中家属亲眷合适的,吾会都为李司马选好。”
送别也是一门大学问,大家伙都来和李承打招呼,不管是熟悉还是不认识的人,都热情和李承告别,并且邀请李承去他们家中府中做客,李承应答如流,恭敬又客气,又是博得了大家伙的赞赏,世人虽然都欣赏才华绝世高傲之人,但也不喜欢大名士和自己相处也一样保持着臭脸,或许这也是另外一种叶公好龙吧。
送走了大家伙,李承回到了家中,先是和赵襄说了今日延揽之事,愿赌服输,江陵四友一定是会出仕的,至于职位上安排,刚才他只是和四个人开玩笑,现在李承就算是再厉害,也一定不敢替着关羽和糜芳安排职位,特别是军中之事,大概率只能提一提建议,决定权肯定是在关羽手中。
不过若是黄玟和王礼要从事文职,自己在糜芳那里或许还能说上话的,赵襄也点点头,“这四人一同出仕,对着玄德公的声望又有提升,四大家势力不错,顺丰号先是用红玉糖绑定了他们,眼下再出仕,荆州地面,足够稳固一些时候了。”
李承又问赵襄,“吾虽然有小功,但能得卧龙先生青目,特意送了如此好的字号前来,我虽然狂妄,但也知道轻重,此事一定是女郎帮衬许多,真不知道如何感谢。”
“虽有吾襄助之功,却也非是吾全力,”赵襄笑道,“吾只是代为传达了一些李君的事迹罢了,继之兄的才学脱颖而出,不过是时日问题,如今能得卧龙先生这样的赐字,不过是如虎添翼罢了。”
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李承要江陵四友出仕辅佐玄德公,和赵襄请诸葛亮赐字给李承,是一样的行为,都是想把对方绑在自己战船上的不同方式。
当然,或许江陵四友面对李承的招揽,还有些不情不愿,但是李承很乐意接受赵襄的这种办法,虽然知道赵襄的意图,但是赵襄带人赤诚,且都是从帮着李承扬名增光的角度来办事,李承当然愿意接受这样的好意,不管是从心里还是从实际上,都愿意接受。
当然,自从现在诸葛亮给了李承字号之后,那就是意味着从今天开始,李承正式地和刘备军团绑定在了一块。
他的名号,自从庞德公认证了自己为凤雏后,从士人团队,跨步到了政治团队之中了。
现在李承的简介可以称之为:李承,字继之,号凤雏,荆州襄阳人,荆州军副主簿、屯田别部司马,爵位大夫。
天边响起了隐隐的闷雷声,空气之中也多了许多的水汽,关平提溜着湿漉漉的糜信从外头进来,赵襄问下雨了?关平笑道,“这个三弟,见到今日二弟大喜,不由得贪杯了一些,没有下雨,只是用井水帮着他醒酒罢了。”
糜信猛地摇头,水珠四溅,“大哥不厚道,”糜信还吐了半口水出来,抱怨道,“醒酒就醒酒,怎么还把吾头朝下,放在水桶里头!”
“有要紧事谈,怎么还能醉了!”关平虽然喝了几杯酒,和蒯越斗剑了一番,依然是神定气闲,提溜着糜信脚步丝毫不乱,李承之前就写信给几人,冠礼之后就要坐下来谈要紧的事。大家都保持清醒,就是糜信先喝多了。
趁着糜信还在吐水,李承对着关平先说道,“蒯越其人,若是从军,可用否?”
“世家子弟,精通武艺,骑射功夫也不差,”关平笑道,他自从和李承北归后,也理解了李承所言,荆州军眼下高级将领较少,恐怕很难开展大规模的大兵团作战模式,除却将一些中级将领提拔起来备选之外,外面优秀的人才引入也是一个不错的方式,比如侯音、习珍乃至于卫开等人,都是可以一用的,“我可以举荐其为小校,也在吾帐下当差,如何?”
这个举荐的权力,关平还是有的,李承点点头,“以我之见,从军之人还要多一些,蒯越若是愿意来,他带一些他们家的亲兵,再加上昔日蒯家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应该可以选出一批人来参军。”
赵襄说道,“若是其余的人太守府安置不了,倒是可以去治中处,吾代为引荐,或许都不必如此,”他对着李承笑道,“如今继之胜了赌约,四个人服输,奈斯一段佳话,治中会有成人之美的。”
江陵四友的事情真的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现在几个人最需要面对的就是玄德公大胜给荆州地面带来的连锁反应,关平对于李承笃定会北伐的事情不解,“玄德公既然胜了,为何咱们还要出兵?”
如果两地一起出击来减轻曹操对于汉中的压力,让他首尾难顾,这个理由现在似乎是用不上了。
“不,”赵襄是第一时间知道大胜的消息的,她又不需要饮宴应酬,安静思考之下,通过很多内情想出来了不少理由,“汉中大胜,可也是惨胜,“曹操若是在长安整顿旗鼓,重新来攻,只怕是汉中还是支撑不住。”
赵襄和诸葛亮时常通信,清楚蜀中现在的压力多大,恐怕一个益州再也无法支撑起大规模的第二次汉中之战了。
而曹操还继续在虎视眈眈,如此的话,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式,就是开辟第二战场。
这个第二战场最好的地点当然就在荆州。
其实刚才李承在筵席上对着虞翻的建议,绝非是胡思乱想异想天开的,而是真的有其可操作性,荆州开辟一个第二战场,而合肥那里,只要吴侯不要瞎指挥,派遣大将北上,如此三面齐发,真的有可能把曹操搞得焦头烂额,首尾难顾,各处咬下一大块肉,也不是什么幻想。
只可惜啊,孙权在逍遥津被张文远吓破胆,现在PTSD症还没有好,几年之内没有胆子再往着合肥张望,反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荆州自家盟友此地了。
关平也听懂了,他越发摩拳擦掌,“如此的话,吾等又有用武之地了,继之!”他看着李承,“咱们必然是还要北上的,是罢?”
李承点点头,“吾乃是别部司马,又是副主簿,自然要随军北上。”
“江陵城之中,交给女郎了,”李承思索了一番,刚才窗外的隐隐雷声现在却突然之间停了,似乎风声也减弱了不少,只是乌云密布,还未离开,视线不好,薛思进来给四人点了油灯,见到赵襄身边并无茶水,又倒了一碗水来献给赵襄,意图要讨好将来伺候的主子。
现在这个阶段似乎也无法再根据现在已知的情况做更多的准备,既然这样的话,也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之前和女郎说过的事情,还望留意。”
赵襄点点头,“现如今已经布局完成,只需要再有两三个月,江陵城的一切动静,吾都能快速知晓。”
糜信迷迷糊糊地才清醒来,“粮食都已经预备妥当了,只要大哥画个押,这些粮食都发给军中去!”
“不能是现在。”
“那要什么时候?”关平连忙说道,“军中缺粮,早些拿回去,就是能派上用场!”
“这是咱们的生意所得,非是荆州军应该拿到的税粮,荆州军要先用税粮和屯田所产出,不够的部分,咱们再补上一些,若是咱们这先用了,那就不能是雪中送炭了,而且吾以为,这些粮食要预备着将来之用,若是再来一次宛城军民如此之多的人来投靠,到时候粮草紧张,咱们顺丰号的这些粮食才能派上大用处!”
关平还有些不愿意,他当然理解李承的做法,还要再说几句,却被赵襄劝住了,“坦之兄,继之兄如此说,那就有他的道理,就按照这么做是了。横竖顺丰号的出产,一定也是交给荆州军所用的。”
关平这才不言语,谈完了其余的事情,倒是糜信提起了一个和现在聊天内容毫不相干的事情,“怎么好像要下大雨了,对了,那虞翻骑都尉,送了什么卦给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