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无妨!”庞德听到了董恒的回报,哈哈笑道,“哈哈,如今正是对战的好时候,再过些日子,关贼有水师退败,吾倒是拿他不得如何了,现在趁着天时地利都在,就先杀他一个痛快!”
“只要不下雨,荆州军也别想拿什么好!”
庞德率领骑兵出动了,日暮的微风轻轻吹起,向着南边吹来,带着灰尘和北方的冷冽之气,从汉水一直望着南边平原丘陵而来,吹到了江陵城之中的南郡太守里。
房外摆放着的矮子松被风吹着微微摆动了松针叶子,门帘晃动,里头的糜信满头大汗,一点都不觉得就这么点风有什么作用,他大声得吩咐自己的亲随,将一样样的事务都写成了条子发出去,现在的顺丰号,凭借着李承那个预售红玉糖的噱头,提前拿进来了很多物资,这些物资有些可用在荆州军上,有些必须要转卖掉,再换成粮食,这些事情烦琐无比,且如今粮食价格极高,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做了亏本的买卖,糜信这些日子哪里都没去,就一直在家中坐镇,务必要把这些东西都料理清楚了。
他不想出门,偏生又有人来请,赵府要糜信过去,糜信没办法,只能是出门而去,路上还不忘叮嘱糜范,“去催一催蔡家汝相熟的管事,问清楚,他们的粮食是问哪些人家采买的,咱们就不去凑热闹了,免得旁人还以为奇货可居,反而坐地起价!”
“大人那边如何了?听说习校尉在零陵郡还存了一些,大人出面请治中发令都拿到北边来用。”
“府君已经去请命了,治中说零陵郡太南边了一些,若是运来损耗极大,怕是得不偿失。太守说用糜家商号的船运,湘水顺流而下,不算太难。”
顺丰号现在马力开动,不仅要完成今年红玉糖的制作和销售,更要把将这些货款马上转成荆州军都可以直接用的物资。李承已经写信来了,当阳县的荒田租给顺丰号多少田亩数,就看最近能有多少物资送到前线去了,有这样的大好事在面前,糜信说不得,要多多努力辛苦。
现在哪里都缺钱,市面上的五铢钱数量压根就不够流通,所以大部分都是用粮食或者是其他物品来以物换物的,这里头的价值评估和考虑赚亏问题,太多了,糜信都来不及去江鱼渚看那边的红玉糖制作,要知道他是一直都关心这個事情,自己要亲自去完成最后一步的。
今日却又还来赵家浪费时间……人一旦事业心上头,就没有空去当恋爱脑了,糜信想着生意上的事情,今日如果不来赵府,马上应该去江鱼渚制糖了。
到了赵府,见过赵襄,赵襄显然也是极忙,屋内摆放了极多的卷宗和叠满了纸张,看着不像是书房,倒是更像一个档案室,她直接问糜信,“公安城之内的军械库,可正常?”
糜信微微一愣,“自然正常,未听说有不正常之事,襄妹为何问这个?”
“嘉木里仓库提取的清单似乎有不对之处,”赵襄拿了之前李承默写出来的资料,又和如今北上送去的公文清单,让糜信对比着一看,“有出处。”
这个出处还不小,原本记录着“三万九千四百件各色盾牌、盔甲、绳索、刀具等”,可北上发出去的,才“二万一千四百件”,起码在登记上,这里少了一万多件。而现在的这个军库记录的底稿上表示:“库已清”。
北上发走的数量,乃是荆州军主簿处点清出来以做登记留下来的,李承发回来给赵襄;太守府的记录是嘉木里仓库有三万九千多件军械,这是李承之前在太守府查看记录的时候,硬生生记下来的;而赵襄花了一些手段和办法才从嘉木里仓库的守库吏的文书档案内那里得到了这个记录,却是写清楚了,“库已清”!
别的人或许还不清楚这里头的奥妙,但是糜信是何许人?他从记事以来就对着账本这种东西熟悉了,这么多年下来,一般的花招都是瞒不过他的眼睛,这三处的记录都不一样,这个军库,起码少了一万八千件军械,不知去向了!
糜信这才震惊起来,明白赵襄叫自己前来,绝不是无聊讨论一些小事情,“这里又有人中饱私囊!”糜信怒道,他辛辛苦苦帮着李承和关平筹集一切能收集来的东西,可这个嘉木里的仓库,却是转眼之间就少了这么多军械!
无论是盾牌还是鹿角还是弓箭刀剑之类的的东西,都是荆州军的东西,是北上的战士用来打败曹贼的好东西,“狗胆包天,拿给荆州军的东西,竟然都敢贪墨了!”
“守约也觉得是守库吏的问题?”赵襄问道,“可汝有没有想过,一介吏员,或许中饱私囊一点,也是寻常;可这样数万件的军械,他有这样的胆子吗?”
江陵城拥有着荆州最丰富的人口聚集,也拥有着最好的工匠,铁箭、长弓、盾牌、战车和云车等,都是需要工匠来制作,这些人都被养在了江陵城之中,由从事治中府支付工资,南郡太守府负责提供物资原材料,然后再负责保管物资,等到开战之后,根据荆州军的需求再安排运送。
关羽负责练兵,糜芳安排后勤的军需制作存放,仓库就安排在公安和江陵这两座玄德公于荆州之中最核心的城市里,这十多年什么事情或许都没怎么干,但是军需物资的安排存放,这是一定要做到位的,而且是已经做好的了。
但是现在出现了这样的漏子,糜信想着要马上下令把这个不知道死活什么东西都敢贪墨的收仓吏抓起来,严刑拷打问清楚去向再杀了,可听到赵襄如此说,糜信有些不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会有人指使?”
“此话何意也?”糜信有些不满,他听出来了赵襄的言下之意,“吾父亲对着汉中王忠心耿耿,多年跟随,天地可鉴,别说是原本是这些有的东西绝不会挪用,更是将糜家的生意所出都尽数贴补给了荆州军,又怎么会指使做出此事来?”
若不是三处的文书都被赵襄拿到了手,她也真的察觉不出来区区一个嘉木里的仓库,竟然就平白无故少了这么多的军械,她虽然素日里对着糜信颇为不客气,但是对于指摘别人父亲,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也是不合适而且不礼貌的,所以赵襄也开口,“非是吾怀疑太守,而是手下的人,会不会藉此内外勾结,将这些东西发卖出去了?”
“这么多的军械,没人可以拿得到吃得下,荆楚士族们或许想要,但也绝对拿不了这么多,只要查清楚去向何处,就能证明太守的清白了。”
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人阳奉阴违,偷偷摸摸做一些满足自己私利的事情,糜信太清楚了,所以赵襄这么一说,他也明白,其中或许是真的如此。
但是随即赵襄又说了一个旁人不知道的事情,“陆伯言写信给了糜太守,其中内容如何,旁人不知,守约知晓否?”
如果一天到晚都和有好感的人讨论这些令人烦躁的问题,再美的仙子也会变得面目可憎起来,糜信摇摇头,兴趣缺缺,“吾不知也。”
“襄妹如今打听的消息这么多,已经到了太守府头上吗?”糜信说道。
“是,此乃是继之所言,无论何人,都要仔细探查一二,不是为了要查太守,此事,请三郎务必要理解。”
既然是李承这么说,糜信也就相信了,无论如何,这位义结金兰的二哥,可是从未骗过自己的,红玉糖如何赚钱,如今是都看到了,水玉的方子居然也是有用的,蔡家烧窑里头,已经开始能烧制出水玉了,只是形状还不好,也达不到李承所说可以拿来镶嵌在窗户上透光进来那么整块,但是单独看着这些小珠子和小块头,拿来作为首饰是可行的,无论是何人,都无法拒绝这种看上去透明亮晶晶的东西。
在糜信这里,李承的吩咐倒是比任何人的想法都重要一些,“二哥既然这么说,倒也罢了,却不知其还有什么吩咐的?”
“他说如今看着平静,可日后如何,一定难说,今年乃是龙虎交济之年,若无意外,接下去必然有波折,北边他自己会鼎力相助,可这江陵城中呢,就要靠着三郎和吾了。”
“他说有锦囊妙计三个,却不知道三郎要不要拿了,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哎哟呵,自己这位二哥,可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什么未卜先知的锦囊妙计!糜信那本来算账算的昏昏沉沉的,而且赵襄这么一说,他心下更不痛快,心情不舒服之下,听到这个话,倒是来了极大的兴趣,糜信抖擞精神,“二哥还有这样的好事?”
“吾自然要三个!”
“只是言明,不可提前拆开,却不知三郎能否做到?要知道提前打开就不灵验了。”
昔日赵云护送刘备前往江东去结亲,按照诸葛亮留下来的三个锦囊,顺利完成了结亲的任务,更是平安将人带了回来,这样的佳话糜信是自然知晓的,所以听到李承要效仿先贤,有样学样,也给自己三个锦囊,糜信兴奋极了,左右张望,“锦囊在何处?”
“眼下还未到关键之时,还请稍待,等到什么时候锦囊寄来的时候。就是三郎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大显身手,这个词真的是戳中了糜信心坎上了,关平和李承随军出征,见如此多的大世面,关平自不必说,肯定是驰骋沙场,奋力杀敌;而小凤雏李承二哥,也一定是挥着小扇子,运筹帷幄,出谋划策,立下不世之功。
就是剩下自己一个人,一直在大后方倒腾各种物资,或者是卖出,或者是买入,或者是要去加工,反正都是很琐碎的事情,并没有大显身手建功立业的快感。
“也不知道何时吾也能像着坦之兄和继之兄那般,上阵杀敌或者施展妙计。”
“汉初功臣之首,非是韩信也不是张良,而是在后方管理的萧何丞相,”赵襄笑着劝解道,“北伐功成,三郎功劳一样甚大。”
“三郎若是得空,还是要问一问,江陵大事,还要太守来掌握着,不能出任何乱子。”
“知道了,”糜信懒洋洋地说道,“此事之理,吾岂不知?就如飞鸟庄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二哥也一定六神无主,而无法专心当差了。”
“球叔跟随李君而去,江鱼渚和飞鸟庄处还是缺一些人手,竹蔗已经快要收获,守约如何安排?”
糜信早就打算好了他要把自己府中的侍卫,那些一直跟着自己的人,加入到江鱼渚的守护之中,但是赵襄觉得这还不够,又派了赵府中四个老卒前去支援,确保此地安然无恙。
糜信见到赵襄并无什么事情,就退开了,薛思进了来,又告诉了赵襄,“按照女郎的吩咐,已经将现在账面上还有存货的军仓库都收集了起来,名单在此处。”
赵襄接过了薛思手里的纸张,“周二那边?”
“已经请他去打听了,这些军仓库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异常之事。”薛思继续说道,“王德守门吏处,也让他多留神,看看进出的货物是什么。”
赵襄对于薛思的安排和行动颇为满意,“李君来信说糜太守运粮延后了,军中军械又差了一些,吾这里要查清楚了。”赵襄似乎有一些直觉,这些军械消失得奇怪,这个事情又是这么多方面都有了出入,那意味着什么?
这里头或许有很大的问题,或许也只是小吏们贪墨了,但是事关军需,赵襄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大郎来信了吗?”薛思眼前一亮,她如今在赵家帮着赵襄干事,日子过的很舒服,但是她还是想着飞鸟庄的日子,那时候有趣多了,她叹气道,“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空,能回飞鸟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