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刀和乌和尚等人虽然算是散倭,但也各有鼠道蛇道,与其他地方的倭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像明州帮一样,他们背后就是隶属于汪直集团的另一个大团体叶宗满。
汪直集团有三大势力。
最大的就是以汪直为首,义子毛海峰,徽州同乡徐惟学、徐海、徐元亮等人组成的核心势力,以日本长崎岛为据点,占据了长江入海口和上海等沿岸的不少地方,控制来往朝鲜日本的走私渠道。
第二股势力就是占据了舟山西北角岑港的福建人叶宗满,主要和宁波东南至福建广东等地的倭寇来往。
另外第三股就是陈东和麻叶二人组成的势力,这些人归附汪直,以苏州嘉兴两府沿岸为据点,占据柘林、乍甫等地,不断上岸抢劫和袭扰嘉杭一带。
实际上这次劫掠浙江地区的倭寇,主要就是以陈东麻叶的人为主,汪直势力夹杂其中,相互呼应,将抢劫的财货源源不断走私到日本和南洋诸地。
王云龙虽然是穿越者,对明朝的倭寇历史还是有所了解,但和林永清这种官员了解的情况来说,又完全属于皮毛。
在苏州的两天,闲谈交流之中,林永清很仔细的介绍过东南抗倭形式和倭寇的势力分布,主要目的也是提醒王云龙不要与这些倭寇走的太近。
明州帮背靠岑港的叶宗满势力,而韩老刀和乌和尚等帮派,也其实都和汪直所属的大小势力都有来往,互相走私交易,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在舟山混的风生水起。
正是因为汪直在江浙闹得厉害,很多走私渠道都已经断绝,导致普陀岛上的这么多大小帮派这几个月都很清闲,也很无奈,没有货那就没钱,没钱就会饿肚子,帮众就会离心离德闹情绪。
在这种情况下,不久前福清帮抢了台州帮一船货。
导致两个实力最强的帮派你来我往的打了好几架,双方各损失了几艘船还有不少人手。
王云龙突然不声不响的弄到两万多匹丝绸,一下子就点燃了这场接风洗尘的酒宴。
几个帮派大佬在一阵寂静之后瞬间都有些疯狂了,纷纷跳起来要王云龙拉一把,匀一些货出来,好养活数百兄弟,不然都要揭不开锅了。
王云龙顿时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于是挥起屠刀就是咔咔一顿乱砍。
此时不发财,更待何时。
八钱银子一匹的绢纱,批发价三两,不带讲价。
一两二钱银子一匹的丝绸,批发价五两,同样不带讲价。
至于成本就已经二两的锦缎,批发价十两银子。
这些价格都和给给弗朗机人的一样,王云龙表示都不坑任何人,而且他还明确表示,弗朗机人已经先行吃掉了一半的货,余下的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要多少必须预付全款,十天之后开始供货。
走私,历来都是厚利。
不然从古到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商人铤而走险了。
岸上收购价通过各种渠道走私到海上,各种风险都不可控,价格自然也是翻倍的上涨。
王云龙的这批货本来进价林永清就已经在底价上又打了至少八折,堪称低的离谱。
但他往外批发自然还是按照岸上正常的收购价再临时翻倍加价往外卖。
但韩老刀等人还不得不认真考虑而且必须尽快下手。
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弗朗机人一口气先吃下了一半,剩下一半三大帮派分,每个帮派也就三四千匹的数量,对他们来说,很轻松就能吃下,至于转手出去能挣多少钱,那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按照以前走私渠道良好的时间来看,几乎没有太多利润,最多赚一点儿辛苦费。
任何生意,赚钱的都是控制源头的大商人和大企业。
垄断货源就是产生暴利。
王云龙在这个节骨眼上的两万多匹丝绸,绝对有掌控价格的权利。
眼下,大家都没货,因此韩老刀等人虽然拿的加高,但照样能够再加价转手。
别的倭寇集团要不要不好说,但日本、朝鲜、南洋等国那些已经等米下锅很久的商船绝对还是很够接受。
因此在一番激烈的喧哗吵闹之后,福清帮、台州帮和泉州帮将王云龙手中剩下的丝绸也全都瓜分完毕。
至于剩下的三万斤生丝,都几乎没要,这种东西只有在大明才能纺织成丝绸,贩卖到外国,都只能当做保暖的填充物,销量并不高太高,价格也上不去。
一顿饭吃的皆大欢喜。
特别是王云龙,醉醺醺回到普宁寺之后,心情很舒畅。
有渠道就是好挣钱。
如今货还没拿到手就全部卖光了,算下来,净赚超过八万两银子,比当初自己预想的五万两,足足多了一半还不止。
当然,生丝大概率是砸在手上了,暂时出不掉。
但这批生丝虽然数量不少,但却并没占用太多资金,平均一斤连七分银都不到,比棉花还便宜。
现在岸上新棉价格一斤也要八分银子。
既然卖不掉,那就自己开厂纺织丝绸和制作成被褥夹衣,这种轻便保暖的被服,在南方冬春还是很有市场的。
坐在院子的客厅,和陈老西一起喝茶聊天,各自说一些岸上和普陀岛上最近发生的事情。
搬到吴彪和刘正雄之后,宁波卫所格局发生了巨大震荡和变化,短期内,无论是瞎子岛还是普陀岛都应该是非常安全的。
陈老西眼下将手下一分为二,自己带人驻扎普陀岛,和王云龙一起经营明州帮的地盘和留下来的产业,他的另一个心腹手下,则带领一些人继续驻扎瞎子岛。
不过福悦商行已经被官府查封,泉州陈氏也可能会受到牵连,陈老西的走私渠道彻底断绝,眼下也陷入了没有生意做的局面。
光是靠经营明州帮的市场,也只能算是半死不活的状态,绝对无法养活他上百个手下和十多条船,而且也很浪费。
眼下他开船的人都不够。
“王兄,你手上还有没有多的货,我也想拿一些赚点儿家用!”陈老西有些尴尬和紧张。
今时今日,王云龙在他心目中,已经变成了一个自己快高攀不上的人物了。
两人眼下合作,但也仅限于管理和经营明州帮的地盘,收获两人按照五五分成。
王云龙喷着酒气笑道:“暂时没货了,我急需要回笼一笔资金做下一个买卖,因此就一点儿没留,不过陈兄想要的话就赶紧筹钱,稍等一些时日,或许还会弄到一批,不过数量不太确定,但几千匹肯定有。”
陈老西顿时激动不已,欣喜拱手道谢:“那我就提前多谢王兄了。”
王云龙摆手:“都是自家兄弟,何须言谢,眼下已经在普陀岛站稳脚跟,我想问问陈兄以后打算如何发展,毕竟光守着明州帮这个地盘饿不死但也吃不饱,上岸打劫眼下也时机不好,另外我也不建议这样做。”
陈老西苦笑道:“上岸打劫这种事,我一直也都是非常反感,毛瞎子实际上也很少做,但福悦商行被查封,眼下我也不敢再回去找家族拿货,以后该如何,我眼下是毫无头绪,若是王兄有什么好的营生提携一下,陈某感激不尽。”
王云龙点头:“既然陈兄这样说,那我的确有一个想法,说出来陈兄作为参考,若是愿意的话,那以后真得就能一起发财。”
陈老西一听喜出望外,急忙拱手道:“还请王兄明言。”
“这次汪直在苏杭一带闹的很凶,百姓损失惨重,官府在追杀倭寇之中缴获的货物不少,但处理起来却并不顺利,毕竟当地商人眼下也都人心惶惶,加之以前多和倭寇有来往,被官府盯的也很紧,实不相瞒,我这批货就是通过关系从苏州搞到的,价格比平日还要便宜不少,但这种货源没有坚实关系,基本上很难拿到手。
海上的生意我不熟,也不想耗费太大的精力去开拓市场,毕竟眼下所有的渠道都几乎被瓜分完了,强行去争抢的话,就只能亡命拼杀,我现在才二十多个人四条船,既没有实力也没有必要这样去做,暂时我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岸上,为了吃下苏州这批货,我在岸上开了一家商行,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寻找货源进行交易,其中肯定很多也会通过海上出掉。”
说到这里,王云龙认真看着陈老西。
“陈兄,虽然你我认识不算太久,但毛瞎子的事却让我们得到不同的发展的机会,我抢了毛瞎子的银子和库存,你拿到了毛瞎子的船和人,而且有胜叔他们本来也是瞎子岛的人,算下来我们本是一家人,我今后两年的发展重心会放在岸上,布局一些商业和打通货运渠道,因此我想以后把海上的生意,全部交给你和有胜叔一起操持,挣的钱大家一起分,就不用再这样区分你我,你看如何?”
陈老西一听激动的站起来,脸皮通红甚至略有些哽咽道:“王兄不弃,陈某愿意听安排!”
王云龙满脸笑容站起来,抓住陈老西的胳膊道:“有陈兄这个老手愿意帮忙,我想以后我们必然能够闯出一番新天地,他日说不定比汪直做的更大更强,那就先这样说定,明天我把有忠叔和大虎叔都叫来,你也把手下一些主事的兄弟叫上,然后一起讨论一下以后的安排,商量一个合理的分配方案和操作办法,从此就一口锅捞食,一起发财。”
“好,好,我现在就回瞎子岛,明天在这里恭候王兄的到来!”
陈老西直接就坐不住了,抱拳之后就兴冲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