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通尴尬道:“织机价格需要回去重新计算,毕竟以前是作价一起发售的。”
“司马大人,您刚才说了,这里本来只是一块荒地,根本就不值钱,依下官看来,值钱的也就这批织机而已,但这批织机总价应该不会超过一万两银子,因此这块地就显的太贵了!”封子安都感觉宁波府衙的定价太黑,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始帮忙砍价。
“是呀,这不过是几百亩荒地,而且还是在郊外,若是把织机都搬走了,这块地以后一文不值,司马大人您看,这才过去一个月时间,就荒成这样了,不说过几年,就算再过三五个月,只怕这个作坊就完全荒废了。”跟着来散心的刘玉晴也在旁边有些不满的提醒。
两人虽然不是事主,但跟着王云龙一起来,也都觉得这块地当真不错,若是能够一起拿下来就最好。
但这个价格却让二人都感觉到太过离谱了。
莫看王云龙在定海县投下十万两白银开发城东,似乎银子不值钱,但其实不然。
王云龙帮忙购买整个定海县的春蚕生丝,一共也才投入两千多两银子,上千户蚕农分下来,每户也就落到手上一二两银子。
当然,这是生丝价格几乎腰斩之后的结果,按照正常价,蚕农收入应该在三到四两的样子,每年两季蚕收获下来,再加上家庭纺织几匹丝绸,一户蚕农一年的收入应该在十五两左右,若是家庭劳动力充足的,收入二三十两的也都有,总体来说,蚕农比粮农生活还是要富足的多。
只不过今年被汪直祸祸下来,行情完全不行了。
各级官府都开始感觉到压力,急切想要找到生丝销售的渠道,不然这些蚕农生计无着,拖久了必然会闹事。
一旦白莲教再蛊惑一下,造反这种事,大明帝国可是随时都在发生,只是看规模大小而已。
但无论大小,一旦发生,各地官员就成片成片的下狱甚至掉脑袋。
司马通此时也很郁闷。
如若是正常时期,这个规模庞大的丝绸作坊作价三万两也并不算太高,二万五千两绝对属于贱卖。
地皮的确不值钱,但问题是地皮上修建的上百间房屋和码头配套成熟,而且十分完好,织机数量不说在浙江最多,但规模肯定能够排进前十,最主要的是,所有的织机的品质都相当高,纺织出来的丝绸绝对属于精品,不会比苏杭那些官办的贡品丝绸差多少。
但就像王云龙所说,眼下局势导动荡,就算贱卖也无人问津。
若是这批织机价格核定下来王云龙不满意另寻他处购买,这些东西就要继续砸在府衙手中,最终慢慢朽烂。
虽然坏了不是他的钱,但这么好的东西坏了终究还是可惜,暴殄天物是失德之举,百姓以后会指着脊梁骨骂败家子。
看司马通半晌没有答话,王云龙道:“司马大人,刚才在府衙苏大人说到收购生丝的问题,我虽然拒绝了,但其实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拖久了会引发不少乱象,我虽然只是个商人,但也知道百姓生存艰辛,只是眼下手上的确抽不出来多余的钱支持罢了,内心实则非常内疚,这个作坊若是我买下来,不光对我有好处,实则对整个宁波府都有好处,开办之后,每年都可以帮忙消化宁波府大半生丝,这无论对我还是对官府还是当地百姓,几乎是一个三赢的局面,因此,我有一个想法,若是司马大人觉得可行的话,我们就继续商谈,若是实在不行,那我也就只有另寻它法。”
司马通一听赶紧道:“云公子但说无妨,只要合情合理,本官自然会通报苏大人决断!”
“好!”王云龙点头,“我的想法就是,官府把整座工坊作价两万两银子先借给我,然后我将购买工坊的钱拿去收购整个宁波府的生丝,等到我定海那边的事结束,周转开来之后就把钱款补上,司马大人觉得如何?”
“妙啊!”
司马通、封子安和刘玉晴三人几乎同时眼睛发亮,特别是司马通,简直是又惊又喜,感觉心头一下就敞亮起来。
因此也不来不及答复王云龙,拽着他的衣袖兴奋道:“事不宜迟,云公子这就跟本官回府衙向苏大人汇报,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
“不错,下官也是如此认为!”封子安也满脸喜色点头。
于是一群人很快乘车离开作坊,直奔府衙而去。
苏兆庸和一群官员依旧还在府衙大堂办公,听完司马通的汇报,情绪一下就激动热闹起来。
“此法不错!”
“的确如此!”
“如此以来,既让这批织机和工坊不至于闲置朽烂,又解决了数千蚕农的生计,当真妙不可言。”
七八位官员几乎异口同声的赞同,甚至有人手舞足蹈激动的情绪有些失控。
苏兆庸同样有些失态,重重一掌拍在案桌上道:“云公子当真不愧为商界奇才,竟然能够想出如此妙计,好,本官答应这个方案,就按照云公子所说,织机和工坊作价两万两银子押后付款,华云商贸用这笔钱优先采购宁波府的生丝。”
王云龙心情瞬间轻松下来,站起来团团拱手道:“多谢苏大人体谅,也感谢诸位大人的支持!”
苏兆庸此时心情大好,连连摆手笑道:“诶,云公子言重了,此事互惠互利,本官和宁波府数千蚕农还得感谢云公子义举,事不宜迟,司马大人赶紧安排下去,尽快和云公子办交接手续。”
“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去安排!“司马通拱手。
“周知事,你安排人通传各州县,令各地蚕农开始整理生丝,以乡镇归集之后送往工坊交割。”苏兆庸再次下令。
“大人,眼下作坊还未启封,工人都尚未招募,不如用我与刘县令商议的方法,我们将货款先行支付给官府,由官府出面征收然后统一送往作坊交割,如此更加方便快捷,也免得有其他州府浑水摸鱼,毕竟眼下资金有限,不可能无限制收购,仅限于宁波府内。”王云龙赶紧站起来提醒。
开玩笑,他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光是一个安置房几乎就把人力都用到了极致,若是再自己安排收购,那又得请一大堆人不说,而且情况会更加混乱。
一切能用钱摆平的事,那都不是事儿。
只有用钱摆平不了的事,那才值得他操心考虑。
王云龙的提议,不仅让苏兆庸更加惊喜,一群官员甚至都开始双眼冒光。
只要有钱过手,各级官员怎么也能弄一些自肥。
至于最后落在蚕农手中少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至少他们还想办法帮忙卖出去了,别的州府,眼下不光百姓销售无门,官员也都头疼无比,就像王云龙来之前一样,苏兆庸和一群官员忙来忙去仍旧无计可施。
王云龙眼下自顾无暇,肯定无法面面俱到去照顾底层百姓的情绪了,能帮忙采购,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他从来就未曾想过,自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丝绸商人。
他的身份是海贼,是官府的敌人,但眼下竟然弄的快穿同一条裤子了。
既然打算直接在鄞县开丝绸厂,王云龙便只能修改此前的方案,安排人赶紧回定海县城去把王定和侯三叫过来,顺便再带一个账房过来协助处理这边的事情。
第一是要在鄞县开设华云商贸的分号,负责处理丝绸厂的事。
第二就是让宁波府衙门协助招募此前丝绸厂的织工,尽快启动丝绸厂的生产工作。
接下来的三天,王云龙一直呆在鄞县,总算将各种事情都安排了有了些眉目。
通过官府发布的公告,此前在丝绸作坊的不少织工帮工帮办都陆续回来应聘,但仅仅有这些底层员工还远远不够,如此大一个工厂,必须有足够多熟悉丝绸生产的管理营运人员才行,因此王云龙又偷偷送了苏兆庸五百两银子,让他把此前逮捕的福悦商行的一些中低层管理人员放了十多个出来,工厂的架子这才很快搭建起来。
但全部用这些福悦商行原来的人,王云龙很不放心,但眼下的确没有多余的人手来管理这件事了,侯三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盯着定海县的房地产项目,王定主要负责跟着他来回跑路使唤,除开打架喝酒之外,管理方面的事他也一窍不懂。
“小五哥,如果我哥能够出来的话,可以让他帮忙看着,只要他招呼一声,会有不少人愿意来帮忙!”李义海提出一个建议。
“吴彪案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没想到朝廷处理事情这么慢,早该放回家了吧!”王云龙很无语。
李义海也是满脸无奈道:“按理说早就应该放出来了,但我去找过几次衙门的人,他们都说大理寺还未发还赦令,我哥也就只能天天呆在巡捕房,不过好在也没坐牢受罪,就是不能离开而已。”
王云龙想了一下,让侯三和李义海带一百两银子去巡捕房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