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也要提前恭喜您高升,再过几个月,说不定就到哪个州府当知州甚至知府去了!”王云龙举杯恭喜。
刘继祖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升官发财和爱民如子并不冲突,他寒门出身,中举之后从一个县城小吏一步一步爬到县令位置,自然也是吃了不少苦,但对官场险恶和人情世故看的也更加透彻,并非那些穷酸迂腐之辈。
眼下年近五十,本以为一辈子当一个县令也就到头了,但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白捡一个巨大功劳官升三级,有一种老来得子的激动和喜悦。
“同喜同喜,这次要不是云公子,本官怎会有如此机遇,以后无论我在哪里为官,云公子有事尽管来找我,绝不推辞。”刘继祖腼腆举杯。
“哈哈,这个自然,不过刘大人放心,一起合作,你们升官我发财,各取所需,绝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若是合作顺利,说不定刘大人以后还有机会再升几级,您这官当得越大,我也跟着赚钱越多!”王云龙笑的很畅快。
刘继祖内心一荡,感觉到一股火热袭上心头。
王云龙话中有话,暗示的明明白白。
只要他没有二心能够继续这样精诚合作一起搞事,后面再继续升官当真也并非不可能。
因为王云龙还和苏州杭州的高层都有联系和来往啊。
他这个级别和层次,明显也还上不得台面。
想到这里,也顾不得上一张老脸,直接双手捧起酒杯:“云公子,以后还请多多提携。”
陈志安都忍不住脸皮抽抽几下。
这刘继祖平日看起来一本正经,一说到升官发财,竟然城府也乱了,可见大家也都是同一路货色,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
三人推杯换盏,虽然目的各有不同,但并不妨碍合作共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乱七八糟闲聊的差不多了,王云龙这才对陈志安道:
“这次你升任定海卫指挥使,以后要加强对卫所官兵的管理和训练,吃空饷无所谓,反正亏的是朝廷,但杀良冒功,冤枉好人这种事,我不希望再有发生。”
陈志安赶紧放下酒杯,红着脸道:“小五哥放心,自从遇到您之后,我已经痛改前非,最近您应该也看到了,卫所被我整顿之后,现在都不敢欺负老百姓了,上街巡逻都还帮人推车,扶老翁过马路!”
刘继祖满脸古怪道:“自从陈大人上任之后,县城卫所官兵行事的确令人耳目一新,不仅巡街守门都认真许多,当真时常还能看见扶老携幼,也很少见到喝骂百姓者,本官此前还有些奇怪如此变化,原来竟然是云公子要求。”
王云龙笑道“百姓所求甚少,不过一衣一食而已,再能有个安稳住所,那就算是幸福,我身上发生的事,自然不希望在别的贫苦人身上再次发生,当初杨成威若是能够稍微收敛一点儿,又何必枉送了性命,我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卫所糜烂如此,百姓早就怨声载道,我经营定海,也是希望能有一个安定的环境经商发财,若是天下卫所都能和各地百姓如此鱼水相处,这大明天下就不会有百姓造反作乱,东南也更不会出现如此多的海贼倭寇了,说到底,都是被朝廷所逼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刘继祖脸皮发红,陈志安也讪讪不敢开口。
“罢了,天下乌鸦一般黑,我能做的,也就是眼前而已,刘大人本是清官,定海百姓也都十分敬仰尊重,把你拉下水说实在我心怀愧疚,但我若想要改变一些现状,却又不得不如此,还希望刘大人明白我的苦心,以后不要有任何芥蒂。”
刘继祖似哭似笑摇头道:“云公子于本官和定海百姓,都算是有大恩,本官岂会有芥蒂,只不过身份使然,又不得不谨慎小心,的确有些瞻前顾后,有些事不能做的太过明显。”
王云龙点头:“这些我当然明白,所以不会强求,平时行事也尽量遮掩,少给二位惹麻烦,不过眼下,却有一件事必须让二位帮忙!”
陈志安赶紧道:“小五哥有话尽管吩咐,大家一起升官发财,莫提帮忙二字。”
刘继祖也点头道:“的确如此,云公子有话直说,能做本官必不会推辞。”
“最近我搞到一批硫磺和硝石,打算自己研制火药,配方我已经有了,但需要准备一些制造火药的物件和一些人手,另外还需弄一些制造火药专用的木炭,本来我自己慢慢去筹办也行,但要消耗不少时间和精力,就不如麻烦你们帮忙想办法。”
刘继祖和陈志安虽然脸色都有些变化,但也没有太过惊讶。
当海贼,要在海上讨生活,普通的弓箭刀枪几乎没什么用,全靠火器呈威。
朝廷专门有军器局,归工部管理,由内府监制,火药和枪炮都属于机密,民间不得擅自制造生产,被发现就是以重罪论处。
大明早期,火器火药都只能装备京师卫戍部队,主要是神机营,因此火器生产也都设在京师,地方负责提供收集提供生产原料。
但随着时代发展,到了明朝中后期,火器应用越来越广泛,特别是弗朗机人的出现和倭寇的蜂起,边军卫所等对火器的需求也越来越大,而工部监制的火器质量太差,各边镇和卫所都开始自己生产火器和火药,不仅便宜而且质量更好。
定海卫就有自己的火器局和火药作坊。
不过卫所腐朽的状况决定了这种生产不会有太大作为,至于研发新品,那比让妓女守身如玉还难。
以前刘正雄担任指挥使的时候,库房的火器虽然不少,但都是破烂,几乎都不能用,就连火药都被他卖给民间鞭炮作坊中饱私囊,真正要用的时候,所有的火器几乎都是摆设。
此进彼退的是,倭寇的火器却越来越先进,越来越凶猛。
按照王云龙熟悉的历史,大明朝廷对倭寇形成火力压制,还是戚继光创办戚家军之后,吸收了大明火器和弗朗机火器的优点,革新开发出大量新火器,这才将大明火器的应用大幅度提升,最终将肆虐东南的倭寇彻底镇压下去。
眼下戚继光还没到东南来。
如果历时正常演进的话,应该就是今年就会被胡宗宪提拔来浙江任职,让倭寇闻风丧胆的戚家军也将开始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之上。
王云龙为了发展和自保,加快速度提升自己的实力,火药和火器制造就必须提上日程。
制造火药相对于研发制造火器,要简单的多。
弗朗机人的火药质量已经十分不错,配方基本上定型,改进的空间已经不大,只需进行细微的调整,为了让火药燃烧更充分,在颗粒大小和整齐度上严格一些就行了。
他相信陈志安能够给他找到合适的工匠。
果然,陈志安没有丝毫犹豫就一口应承下来。
“小五哥,定海卫就有火器局,也有配套的工具和工匠,只不过平日并不怎么弄,您想这么用就怎么用!”
“那就最好,你帮我找几个老实可靠的工匠,同时把要用的工具也都准备好,弄完找王有忠送去双屿岛,就在那边制作,对了,你告诉他们,每个月工钱五两银子,做的好奖金再加三两。”
刘继祖脸皮一抖,陈志安有些心疼道:“小五哥,不过几个普通工匠,一个月五两八两的是不是太多了?”
王云龙摇头道:“工钱多点儿,是为了收买他们,毕竟这件事不能外传,不然对你会有影响!”
“这倒也是,但若是害怕他们乱说,您还不如放在岸上制作,谁都不会怀疑。”陈志安点头提醒。
“这个我也想过,但岸上情况最近可能会发生一些变化,如果我推测不错,最近几天嘉兴那边会发生一场大战,汪直会大败,到时候宁波这边或许会安排一位新的兵备副使任职,因此这些事我们要尽量收敛,免得出现意外。”
刘继祖又惊又疑道:“此事非同小可,如若当真汪直大败,整个东南的抗倭形势将会发生极大变化,我们之间平日来往,就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过云公子如何就能推测汪直会大败,现在那边的局势还是非常复杂,官兵一直都处于劣势,听闻代任总督胡宗宪压力非常大。”
“呵呵,就是他压力非常大,二位前几天的定海大捷又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刺激,因此他必须尽快用一场大胜来为自己正名,这一场,他必须打。”王云龙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云公子看的透彻!”刘继祖捻须点头。
陈志安想了一下道:“一旦汪直大败退走,浙江整体局势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后这种事会越发不好操作,小五哥,我建议你不若将铸造火器的工匠也一起弄走算了,免得以后麻烦,你上次不是说在双屿岛捞起来上百门废旧的火炮,想自己开炉重铸吗?”
王云龙沉吟片刻点头道:“本来铸造枪炮要麻烦的多,不光是工匠,还需要煤炭铁石,修建冶炼炉和铸造坊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我还打算留到后面慢慢弄,不过你的担心也有道理,与其等到以后麻烦,还不如一次性都弄好,对了,你还得帮我弄几船煤和铁矿石,另外还有冶铁铸造的各种设备工具……”
“小五哥放心,工具火器局都是现成的,虽然有些老旧,但绝对都还能用,我让人全部清理出来,对外就说损坏严重要丢掉换新,然后让有忠哥偷偷弄走就行了,煤炭铁石好像也还有不少,堆放几年都开始长草了,一起清理掉不会有人在意。”
“那这件事你尽快安排吧,对了,为了安抚那些工匠,你给他们说,不光每个月有工钱和奖金,愿意带家人去的,每人还有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并且不区分男女老幼。”王云龙补充提醒。
“不错,这样拖家带口的弄去最好,免得以后麻烦!”
刘继祖使劲儿点头,十分赞同这种做法。
作为朝廷任命的县令,他丝毫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感觉天经地义。
于是,在三人组合吃吃喝喝之间,官匪勾结就把一笔重大的国营资产倒卖完成,而且是连人带物资的白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