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她?”
王云龙眼神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扫过,突然定格在一个白衣女子身上。
一袭白裙,面遮黑纱,秀发如瀑,正在夹杂在人流之中,身姿轻盈若柳,袅袅娜娜似乎正要离开大街。
若是没有认错,这女人应该就是白莲教的那位圣女。
“诸位哥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需要去处理一下,午时已经快到了,你们也赶紧去比赛场地占个位置,等会儿好听获奖排名!”王云龙转头道。
“不错,赶紧走,现在街上人少多了!”
“就是,展品和钱袋都已经收走了,想来不久排名就会出来,速速下楼。”
徐渭等人一听都有些迫不及待起来,结伴急匆匆下楼。
目送徐渭等人夹杂在人群之中直奔广场而去,王云龙这才皱着眉头,往不远处一条岔路口而去。
白莲教可以说是他最不想接触的一类人。
因为和这些人接触很容易被打上反贼的标签,而且一不小心还会被锦衣卫密探盯上。
不过这个女人阴魂不散,就像和他杠上了一样,来来回回在定海已经出现好几次了。
虽然两人正式的见面只有义庄喝茶那一次。
但王云龙一直有一种直觉,就是这群人一直都在暗中关注和监视他。
上次安置房选房大会上,他好像就看到过这个女人出现,只不过惊鸿一瞥便不见了踪影,刚好叶宗满到了定海县城,他也不想节外生枝,就没去打探。
但这次他还是打算去看看,这些人贼心不死的隐藏在定海县,到底想干什么。
今天上万人聚集在这里举办文化节,若是白莲教趁机制造骚乱,只怕一场好事最终变成一场惨烈血腥的事故,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旦真的出现巨大变故,造成平民死伤,不说他这个策划者会被朝廷通缉,估计黄元龚也乌纱不保。
那么好不容易在定海打开的局面,也将彻底毁于一旦。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和白莲教,道统不同,理念不同,目标不同,方法也不同,永远不可能尿到一壶。
岔路口是通往二期一个小区的街道,要比主街窄不少,略显偏僻,商铺主要以沽酒、制衣、农具、家具、竹木陶器等为主,有部分还没卖掉,大部分也都还没装修,也不适合文化节这种高大上的文化氛围,王云龙便没有要求配合开业。
街上也有不少逛累了三五成群坐在街边休息的游客,另外还有一些挤不进主街的小商贩此时也挑担推车在这里摆摊,看起来也还是比较热闹,只不过比较两条主街,就显得空阔多了。
白衣女子走的并不快,此时在前面二十丈左右,不过身边并没有跟随一大群人保护,只有钱五两和那个叫做秦召的青年一前一后相随。
三人穿过街道站在岔路口两边张望,停留片刻之后,往制衣厂方向而去。
王云龙不紧不慢跟在身后,李义海和李天强等五人此时从后面快速跟上来。
“小五哥,那女人好像是白莲教的人?”李天强追到王云龙身边低声道。
“嗯,不知道她们跑来干什么,跟上去看看。”
“好!”
前面的白衣女子和钱五两三人似乎并无太多目的,在街上左顾右盼,最后停在了制衣厂大门口驻足观看起来。
今天中秋节,制衣厂放假,大部分人都回家或者去街上游玩去了,但还有两个车间正在加班。
因为文化节筹备的比较匆忙,王云龙又不想举办的太过寒酸,因此让制衣厂赶制一批帆布手提袋作为纪念品。
数量不少,至少要两千个,而且还要在上面印刷第一届定海文化节留念的字样极其嘉靖三十五年中秋的时间,故此厂里面还有不少人来回忙碌。
门卫是两个李义山从鄞县安排过来的手下。
看见白衣女子和钱五两等人在门口驻留张望,面容陌生形迹可疑,于是拿着长枪上前呵斥驱赶。
“圣女,走吧,这里防卫森严,怕是不让进去。”钱五两低声提醒。
白衣女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犹豫片刻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是不是想进去看看?”
三人一惊回头,就看见王云龙在五个身高体壮的少年簇拥下正大步而来。
“是你?”
“恩公!”
白衣女子又惊又喜,眼神明显有些躲闪,钱五两则赶紧迎上来抱拳行礼。
“嗯!”王云龙也没还礼,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盯着白衣女子片刻道:“看你这么感兴趣,我带你们进去看看!”
说罢,他对两个门卫摆摆手,带着白衣女子和钱五两三人走进厂区。
制衣厂占地约有一百亩左右,分为四个车间,每个车间有六间封闭式的木棚,另外还有仓库、食堂、办公区、车棚、马厩、厕所、宿舍、沟渠等配套设施,另外还有十多亩的广场,四周空地除开栽种有花草树木和凉棚水池之外,还见缝插针的开垦了加起来近十亩田的菜园用来种植瓜果和蔬菜。
总体来说,制衣厂就像一个完全封闭式的国营工厂,里面工作生活设施齐全,而且都规划修建的十分整齐。
制衣厂王云龙来的很多,对里面的情形自然毫无感觉,并且里面的所有建筑布局都是他亲手规划设计的,参考的就是后世厂区的模式,只不过加入了一些适合当下国情和生活习惯的元素,略微带一些南方园林的特色。
在他看来,所有的设施都很简单。
不过这些落在白衣女子和钱五两、秦召三人眼中,那就是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任何地方看起来都十分惊奇,因此三人一路走一路看,满脸都是惊讶。
“这里是第一车间,主要是缝制被褥。”
“那边是被服仓库和车棚。”
“沟渠左边是食堂,右边是宿舍。”
“前面那一大片空地是活动广场,主要给工人提供游玩娱乐……”
王云龙一边走,偶尔还会介绍几句。
三人听了脸色越发惊奇,每次说完,白衣女子都会忍不住踮脚观望一下,收回眼神的同时,还会不由自主的看王云龙一眼,眼神十分复杂,充满了各种说不清楚的情绪。
“恩公,这被服厂规模这么大,生产制作的被服数量可不少,每年怕是要赚不少钱。”钱五两满脸的敬佩和感慨。
“还行吧,开厂的目的并非赚钱,而是用来收购宁波府的生丝,然后帮忙解决定海县百姓的就业,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那样就不会忍饥挨饿被你们蛊惑去造反杀头了!”王云龙淡然道。
“呃~”钱五两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红着脸不敢说话了。
“王云龙,你就是为了赚钱,又何必把自己说的这么高风亮节!”秦召脸色阴沉冷哼。
“秦召!”白衣女子猛然变色,立足低声呵斥。
“不是么?”秦召咬牙反驳。
“呵呵,我上次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也聊不到一起,今天愿意带你们进来看看,主要是想兑现一下当初在义庄说过的话,让你们看看我是如何拯救这些灾民的,你们为灾民施舍祈福我并不反对,但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们施舍只能救人一时,不能救人长久,而我开这个厂,却能解决数百户家庭的生计,这里面工作的女工,都是从定海普通民家召集而来,每人每个月至少都有二两银子的收入,足够养活一家七八口人,另外还有大量从灾民之中挑选招募的女童和少女当学徒帮工,每个月也有至少五钱银子的薪酬,这笔收入,也基本能支撑一个贫穷家庭三五口勉强度日,而不至于沦落到饿死的地步……”
“人生在世,追求可以很多,有人求财,有人求权,有人想财色双收,有人想权财两得,还有的想穷奢极欲,但这些都不过是最低层次的追求罢了,我想要这些,唾手可得,就光是城东这片房子卖完,就足够我大富大贵逍遥生活一辈子,你们只看到了我赚钱,但却从来不会去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心目中,所有的有钱人都为富不仁,所有的官员都贪赃枉法,所有的皇帝都荒淫无道,只有你们自己心里装着贫苦百姓,但果真如此么?你们蛊惑他们造反的目的难道真的是为了穷人好,抑或就是为了你们自己那种根本从无对错善恶自以为是的心态?”
“你们所求,我知道,但我之所求,你们一无所知。这就是虽然我们看起来都是一样的身份,都为朝廷所不容,但却完全走不到一起的原因。”
“呵呵,说的这么好听,你不过也是想做第二个汪直罢了,整个东南,被你们这些贼寇祸祸的还不够乱么?”秦召再次低声冷笑。
王云龙淡淡瞅了一眼这个王八蛋,然后怅然叹息道:“跟你这种人多说一句,我都是自己犯傻,算了,带你们进去看看车间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