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徐某背后的人乃是血衣卫,今日之事实在得罪…”
他不是个愿意随便相信他人的人。
老者说他见过季小鹿,还要收徐战为弟子。
徐广自然是不信的。
他一切的目的,只是带走自己的儿子。
下一刻。
便见一道鬼魅的人影出现在徐广身前,先是一片残影,继而凝聚成人。
“狗屁偏见像大山,你小子装的可真特么像!还有,血衣卫,哼,明孝臣在玉京山没有面子!”
老头子满口污言秽语,但劲力如潮水般,凝聚成一道薄薄的水幕。
他手中捏着一条蛇,那蛇一会儿化成云,一会儿化成蛇,但却迟迟无法挣脱开他的手掌。
“这小家伙的毒,对我没用。”
徐广抱着徐战,眯着眼睛,“你待如何…”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老者被徐广的神情气笑,“你这小子,还真是谨慎,不过你修行了那个法子,谨慎点也是好事,活得久。”
徐广面无表情。
老者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個簪子。
见到这簪子,徐广面色终于一变。
这是在飞云城时,自己送给季小鹿的,从城守府库存中找来的,又经过自己亲手雕刻了季小鹿的名字。
“前辈莫非真见过内子?”
老者似笑非笑的看了徐广一眼,“之前叫老先生是给我下毒,现在叫前辈,不会是想跟我拼命吧?”
徐广讪讪一笑。
他看出来了,眼前老头的实力,多半很强,至少也是四变宗师,五变也未必不是。
季小鹿又是如何认识这种人物的呢?
他心中好奇。
片刻后。
徐广抱着徐广,与老头子相对而坐。
“老夫清玄子,来自…神都玉京山。”
徐广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听到老者自己开口承认,心中依旧忍不住一震。
玉京山之名,天下闻名,这是徐广第一次见到玉京山的人。
如今没了成见,再看清玄子,竟觉得仙风道骨,一举一动充斥着神韵。
“前辈修为非凡,当真了不得。”
“呵呵,这不是你之前找我拼命的时候了?”
清玄子冷笑一声。
“前辈,人心中的成见…”
“就像一座大山。”清玄子没好气的接上,引得旁边的老板娘嗤笑一声。
徐广尴尬,看向晓月酒楼老板娘。
清玄子开口道,“此女机缘巧合修行了我玉京山入门练脏之法,也算是我玉京山半个门徒,万里相遇,老夫便代徒收徒,她叫老夫一声师祖。”
他说话间,摇晃着脑袋,摸着胡须,似异常享受。
徐广心中微动,一脸恭维,“前辈学究天人,弟子也必然是当世高人,战儿能入你门下,当真是他的福气。”
说话间,老板娘上茶,在徐广有些诧异的目光中,一脸恭敬的将一盏茶送到徐战身前。
“师傅,请喝茶。”
徐战挣扎着从徐广怀中站起,学着徐广的样子单手后负,小小的脸上带着严肃,“嗯,乖徒儿有心了。”
“前辈所说的徒儿,是犬子?”
“屁话,老子就他一个弟子,不是他还能是谁!”
徐广心中忍不住腹诽。
这老头子不会是有什么怪癖吧?
不然的话,以他的修为,偌大的玉京山,怎么一个弟子都没有?
偏偏拐自己孩子当弟子?
“这是否有些欠妥当…”
“有什么欠妥当的,有老夫在,还怕他教不好一个小丫头片子?”清玄子没好气的道。
徐广与这老头越是说话,越是觉得这老家伙满口粗鄙。
与其仙风道骨的气质截然相反。
算了,懒得再管了。
还是开口问季小鹿的事情吧。
听到他的问题,清玄子轻抚着胡须,面上的痞气消失,带着几分赞叹,“令夫人是难得的女中豪杰,河神之位至关重要,她能坐镇卫水水府,乃万民之福。”
狗屁的万民之福,徐广对此不屑一顾,他只想再次见到季小鹿。
“那晚辈能否见到内子?”
清玄子扫了他一眼,面上带着几分不屑,“等你四变再说吧。”
顿了顿,见徐战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又道,“不过你们放心,她在水府中过得很好,我玉京山的人会出手相助,倒也不会太过无聊,这也是她的决定。”
似在提醒徐广。
徐广闻言,沉默许久,又轻声问道,“前辈方才说河神之位至关重要,重要在何处?”
清玄子扶着胡须,“如雪,跟你师傅回屋去。”
那名叫白如雪的女人,一脸恭敬的牵着徐战的手,向屋子中走去。
院中,便只剩下徐广与清玄子两人。
清玄子饮下一口茶水,在徐广想刀人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你觉得玄世对尘世,是好事还是坏事?”
徐广一愣,玄世中的玄世之力乃武者修行必须之物,算起来,应该是对武者有益,但若是平民百姓,玄世与尘世交融,生出玄窟,内蕴妖魔出世,那对一些地方,就是灾难。
“半好半坏,这与内子何干?”
“干系大了!”清玄子低骂一声,“玄世只是咱们尘世中人对其的名字,其真正的名字鲜为人知,就算以老夫如今境界,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玄世在侵占尘世,到时候,妖魔遍地,还是好事?
万余年前,有至强者以自身意志,导引尘世山河与玄世生出交感,生出三百六十五方神印镇压尘世山河,延缓尘世被玄世吞没,三百六十五方山河之神,一生的使命便是镇压山河,你想想看,这重要吗?”
“可有解法?“徐广轻声问道,这不是季小鹿一个女子该承担的事情。
清玄子微微摇头,“没有,她必须如此,这是河神的使命。”
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颇为玩味的看着徐广,“这对她而言,也是好事,至少她能够以此长存千年以上,永葆青春。”
“当然,这种长生,很多人称其为长生之毒。”
毒?
徐广没有再问,只是心中变强的欲望迫切了一些。
季小鹿的事情从某种方面来说,已经是定局,无法改变,她必须承担起镇压玄世的使命。
玄世,到底是什么呢?
徐广不明白。
对于清玄子这个好不容易遇到的大高手,徐广改变原本去荡魔的计划,而是向其请教。
“前辈见过与我修行一样功法的人?”
清玄子笑了笑,“没有,只是宗门中有些记载,恰好曾经看过。”
“与炼制山河神印之人有关。”
徐广微微一愣,“这部功法是他所创?”
清玄子摇头,“你的功法总纲应该是荡魔吧?那人有个弟子,自称九天荡魔真君,百余年前曾从玄世回归尘世,在我玉京山客居数日。”
原来…如此。
九天荡魔真君…
这个名头的确很是响亮,尘世中应该没人敢用这样的称号。
不过从种种线索来看,九灾玄功的创始人应该不是什么妖邪,不然也不会去玉京山做客。
算下来,自己也算是有师门,要是那九天荡魔真君愿意认自己的话…
还有生尸昔日取走自己半身荡魔印血时,曾说过‘你身上,有他的气息,劫…’,指的是九天荡魔真君,还是其师尊?
如此一算,其口中之人,或许活了上万年…
这是何等强者。
而这九天二字,又作何解?是玄世之天,还是尘世之天?
清玄子既然不知道,他自然也不再追问,又开口问道,“灵脉时代到武道时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前辈能否告知?”
此言一出,清玄子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徐广,像是诧异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此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玄世,就是万余年前出现的,自其出现,两方大界交汇,无数妖魔席卷天下,尘世天地灵机不在,灵脉大修者道行下落,修为低些的更是直接丢失了全部力量,天下就此逐步过渡到武道时代。”
徐广静静点头,倒是与他猜测的大差不差,灵脉时代的衰落,与玄世有关,只是也让他清楚的知道了玄世降临的时间,万余年前。
“血脉是灵脉时代修者们给后辈的馈赠?”徐广轻声问道。
清玄子愈发诧异,他之前只当徐广是个运气极好的小辈,没想到知道的事情比自己想象中多得多。
血脉的本源,他也是前几日才弄明白的。
“是,灵脉时代修者们以窍穴修神通,血脉之力,其实便是可传承的神通。”
“那现在,是否还有窍穴之道?”
“有个屁,万余年前灵机消亡以后,人身上的窍穴便都成了死窍,也就剩下丹田一个窍穴能用,但也仅仅只能储存劲力。”清玄子没好气的说道。
徐广皱眉,窍穴真的都‘死’了吗?
这点很诡异。
“灵机到底是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清玄子变得有些暴躁。
这种情绪的变化,很容易被徐广捕捉到。
想到其人乃天人变强者,想来应该是在历五衰劫。
传言五衰劫期间,人性情会大变。
他不动声色,不想继续刺激其人,便找了个由头提出告辞。
……
让徐广有些始料不及的是,清玄子竟然跟着徐广一起回到了义玄武馆。
说是要小住一段时间,顺带好好教育一下弟子。
如此高手愿意坐镇,徐广自然欣然答应。
他让人给其安排了一处幽静的小院,没想到清玄子脾气虽有些古怪,但与宁老似乎挺合得来,经常在一起品茶饮酒。
“小子,你以后离老夫远点。”清玄子一脸嫌弃的看着徐广,他五衰还未完全度过,徐广身上全是灾劫之力,与他在一起,早晚会引爆自己的五衰劫。
徐广懒得理他,只是走向远处正在扎马步的徐战和王问,“战儿,小问,你们感觉如何?”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徐战的缘故,王问被清玄子收为记名弟子,也算是拜在了玉京山门下。
后辈有出息,徐广自然是喜欢的,对清玄子的‘恶语相加’也选择视而不见。
更关键的是,他打不过这老东西。
远处,清玄子看了徐广一眼,继续和宁老下棋博弈。
这个世界的棋,与前世的围棋有些类似,或许是因为常年打仗的缘故,这种博弈之道从军中传来,又在千百年间传至整个大乾,算是衣食无忧的贵族们享受的一种。
宁老落子。
两刻后。
“再来!”清玄子粗暴的声音响起。
宁老面色淡然,重新开始。
一刻钟后。
“再来!”
宁老不动声色,再度重新开始。
“不下了,老宁,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清玄子的问题,也让徐广竖起了耳朵。
对于这位擅长培养农作物的老人,他也无比好奇。
宁老摇摇头,捏起一枚棋子,“不说过去,现在,我只想输一局。”
清玄子拂袖而去。
徐广有些想笑。
宁老说话真毒。
见到清玄子那喜欢装神弄鬼的老头子吃瘪,徐广回到武馆,心中莫名畅快了许多,莫名感觉心情很不错。
尤其是得到了季小鹿的消息,心中有了目标,便就有了动力。
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准备闭关,服用冲煞血髓。
徐广看着武馆上到处张贴的红色画纸,恍惚间才发现,竟然快要过年了。
武馆门口,宋涛带着人拿来了许多画纸,在门口撒着,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片喜庆。
周围村中的小孩子们纷纷跑来,有大人出来护着,他们围在徐春身边,伸手要着糖果。
一切都充满了活力。
徐广心中愈发欢喜,来到源城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但以前的年,从未有今年这般隆重。
到底是地位不同了。
那时候的义玄武馆,不过是源城中随处可见,而如今,因为徐广武会会长的关系,义玄武馆早已不知不觉间成为源城武馆魁首。
身为魁首,自然也有了规矩,也需要在人群中立起威望。
程怜儿对一切自有安排,新年将近,不但早早的挂上了灯笼,还组织了锣鼓队,在附近村中巡演,遇到往来行人便撒出准备好的糖果。
徐秋像是个精灵,时不时的混进某个人群中凑凑热闹。
义玄武馆师姑的身份,让她如鱼得水。
徐广任由家人们带着弟子在那边热闹,他看了一会儿,见因为他的出现,人群变得有些拘束。
摇头向家中走去,直到来到庄子后面的悬崖前才停下脚步,看着滔滔卫水。
‘小鹿儿,马上,我就能去找你了…’
从怀中取出冲煞血髓,一口服下。
瞬间,清凉无比的感觉自腹中开始往上涌,大脑像是被泡在冷水中一般,刺激无比,他从未感觉到武道招式有这一刻如此清晰。
尚未等他回味,血色的画面像是凭空降临一般在脑海中浮现。
冲杀声、擂鼓声、破空声,接踵而至。
恍惚间,他似乎出现在一处雄浑瑰丽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