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是一个很奇妙的境界,与宗师相比,差的是一个层次。
武者的修行之路,修的便是自身,蜕变凡俗的一切,天人境,便是一切蜕变达到水到渠成的一個境界。
这一境界,是真正超凡脱俗的开始,也是如今明面上尘世所能达到的极限。
而想要达到天人境,需要的便是从精神到肉身乃至一切的蜕变。
在积累数年后,徐广与天人的境界相差不远,他需要足够的底蕴,让自身的一切彻底达到蜕变的境地。
所谓天人五衰,指的是寿衰、力衰、人衰、华衰、神衰。
听起来很像是自然规律,毕竟凡人也有生老病死,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五衰其实对应尘世的所有人,只不过,凡人所历,通常叫做小五衰,他们没有办法去挣脱,只能眼睁睁在小五衰中堕落。
而天人则不同,他们会在历经五衰之后,重获新生,真正经历从身心乃至一切的蜕变。
泰州卫腹城,或许是整个大乾,最小的府城,但却是整个泰州城最富有的城池。
星石几乎消耗殆尽,徐广没有想要返回源城的念头,他的五衰劫太迅猛了,甚至完全是一种他想象不到的速度。
按照他的估计,如今的状态就算勉强回归源城,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助他突破天人。
且…源城靠近草原,界风相较于中原腹地的泰州而言,太过凶猛。
徐广突破的地方,很早以前就想好了,中原腹地。
泰州与冀州,便是最好的两处地方。
在外人看来,冀州或许是最适合的地方,毕竟相较于如今诸雄混战、动荡不安的泰州而言,冀州已经被慕容家牢牢掌控在手中,是中原少有的安静之地,且徐广与慕容家的慕容琼关系不错,若是在泰州还能有所照顾。
但徐广生性多疑,虽然他与慕容琼的关系不错,也觉得那个奇女子是个不错的朋友,但他却依旧选择了泰州。
他信不过慕容家。
相较于在慕容家几乎称霸的冀州,他还是觉得混乱的泰州适合自己,至少不会被别的场外因素干扰。
至于为何选择卫腹城,原因其实也相当简单。
人多的地方,界风会小一些,而卫腹城虽小,却人口众多。
在卫腹城闹市中,有一处僻静的小院看起来很是古旧。
咯吱。
大门缓缓推开。
走出一个面容苍老的黑衣老者,老人似乎已经很老,行走间已经需要用到拐杖,身上还散发着一些腐臭好似尸体的味道。
此人,赫然正是徐广。
徐广来到卫腹城已经两日,但他没有选择仓促突破,他需要调整自身的一切。
于是,在没有劲力、印血乃至意志的加持下,他如今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老人。
离开家门,他慢慢走在街面上,看着完全陌生的热闹街道。
完全看不到如今泰州战乱纷飞,外州入侵的景象。
那些东西,似乎离这座小城的百姓很远。
他们依然脸上热情的吆喝着自己的商品,小孩们绕着圈玩着游戏,玩着角色扮演类的游戏。
夫人女子游走于各种水粉店、衣铺以及首饰珠宝坊。
徐广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看到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名字。
一个早已放在记忆中许久的名字。
在城中央的位置,写着‘义党’,而在牌匾之后,则是排成一长溜的队伍,多是大人带着适龄的孩子。
“老人家,要不要学拳?或许能让你离开那该死的拐杖。”
有人看到了拄着拐杖的徐广,或许是可怜其形只影单,竟然开口询问。
徐广面上露出诧异,声音略显沙哑道,“义党…是什么?”
“看来老人家你真的很久不出来了。”
那人一脸可怜的看了徐广一眼,但还是开口解释道。
“我们义党是挂靠在玉京山下的救民组织,在玉京山的扶持下,立志拯救天下苍生,如今这卫腹城,便是被我们义党所掌控。”
徐广闻言,面上带着诧异。
他在阴魔天三年闭关前还见过苏林修,没想到三年后,他已经让义党走到了这一步。
回想过去第一次听到义党,那时候他们还是一群挂着反贼名声的盗匪。
没想到…
“学拳就不必了,老夫只是看看。”
徐广说完,步履蹒跚着离开。
足足在卫腹城转悠了三日,他终于平复了自身的一切。
连番闭关与大战,他的肉身与意志乃至劲力,都太过亢奋,宗师也是人,也有情绪。
突破天人,需要的是心无旁骛。
他现在,已经达到了完全的状态。
是时候…突破了。
徐广回到新买的小院中,坐在地下的静室中,心无旁骛,缓缓运劲,体会全身如今充盈如丝的力量以及纠缠在其中的腐朽。
他的状态,看起来更老了。
大片的造化在空气中鼓动,缓缓化为充盈的莫名力量涌动在体内。
闭目。
听着地底世界昆虫、草长乃至流水之音,静室中缓缓出现大片烟雾。
一日。
两日。
三日。
时间宛如流水一般,缓缓顺着其所一成不变的路径,流向不知名之地。
太阳慢慢升到头顶。
徐广身上的变化,已经愈发明显。
在星石的微光中,徐广整个人像是在发光,晶莹透亮到有些五彩夺目的光。
突破这一过程,对徐广而言,有些水到渠成,比他想象中要简单许多。
当然,这得益于他的修行功法以及那位真君在卫水之上的传法。
《荡魔功德造化真解》,对他的意义,无比重大。
他心中升起了对那位真君的感激,也在心中,再一次庆幸昔日搜索器给出的几个答案,他选择了这个《九灾荡魔逆乱玄功》。
徐广慢慢睁开双眼,感受着体内开始缠绕出现的力量,这种力量,像是另一个层次。
他像是能够随时随地,融入天地。
并非宗师意志中的领域融入,而是他整个人,已经彻底成为了天地的一部分。
他感受到了自身恐怖的…适应力!
他能够适应任何严峻的环境,甚至在一些不致命的攻击,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也能够适应。
这就是…真正的天人吗?
徐广感受着自己如今的力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实话时候,他对自己之前能够斩杀天人,感到了些许震惊,斩杀天人,他完全是建立在庞大的劲力以及强悍的肉身上。
最关键的是…
他所走的路,决定了他的意志属性是超脱,压制了天人的适应性强化以及更高层次的力量。
突破天人的过程,是洗尽铅华的过程,也是他走向尘世至高的第一步。
在这一过程中,带来的好处远远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他身上的十余个窍穴,散发着奇妙的微光,那是他体内的诸多血脉,在顺着突破天人这一水到渠成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一些不适应的地方。
也感受到了体内一些窍穴的隐隐排斥。
得益于神秘的天眼,他能够窃夺血脉,但并非所有的血脉,都适合他,
只不过,眉心云纹缓缓流动间,所有的排斥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甚至感受到了体内窍穴的欢呼。
但并没有什么变化。
徐广陷入沉思。
如今尘世血脉异体中,他已经见过不少人,那些人虽然享受着同境近乎无敌的战力,但也伴随着修行的缓慢。
其实他并不介意修行的缓慢换取战力的强大,甚至趋之若鹜。
算了,这些暂时不用去想,先应对即将到来的五衰劫吧。
在真正突破天人之后,徐广对五衰劫已经完全没有了畏惧的心思,甚至有些…期待。
不知道会是哪几灾同至呢?
……
……
白玉京。
天人白玉京在朝廷大举进攻昊日道的时候,便成为了一座不夜城。
而此刻。
灯火通明的玉京楼,近乎汇聚了全天下一大半的势力。
或许明孝臣以及石中玉知道后,他们会为此而震惊。
因为他们来此的目的,很简单。
联盟!
如今蠢蠢欲动的朝廷,在展露獠牙后,对平州雷霆攻势,让天下所有人胆寒,当了十余年的土霸王,没有人愿意回到过去被朝廷统治的时代。
而此刻,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正在这里举行。
面色冷傲,有着倾国之姿的苏玉婵坐在首座,看起来像是这次宴会的主持人。
她的境界与势力,显然无法服众。
但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开口挑衅乃至说话。
毕竟在其身后,白玉京掌舵人清风子手持拂尘,正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们。
“苏先生,今次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想必你也心知肚明。”
一个光头老者手持酒杯,沉声说道。
“如今朝廷落入奸臣之手,与妖邪合谋荼毒天下百姓,悍然向我等大乾重臣动手,你今日代表道门魁首,想必是有所想法了,直接说便是。”
苏玉婵看了一眼清风子。
很多人其实都想知道,苏玉婵到底是怎么与清风子这样的人搭上线的,毕竟这位清风子,不但自身掌控隐有天下第一的玉京山,还是一尊异体天人的大高手。
这位最出名的一战,当然是百年前与天魔教主石中玉之战。
在天下所有人都震惊于石中玉与张清强大的时候,这位昔日与石中玉交手不落下风的玉京山掌舵人,显然是他们的期待。
不过清风子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笑眯眯的坐在苏玉婵身后的桌子上。
苏玉婵并未因为光头老者是宗师而胆怯,她轻笑一声。
“诸位在这里,便不用再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诸位想来都知道张清与石中玉的目的,如今尘世安危,尽在诸位肩头。”
“好在,张清与石中玉即将交手,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两位,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一旦动手,尘世必然又要陷落一部分。
好在清风子掌教劝那两位交手去归墟之地,而他们交手的时间,或许会很久,这些时间,便是咱们拯救尘世的时间!”、
面对天下群雄,苏玉婵侃侃而谈,看不出一丝怯意。
“苏姑娘什么意思?”
“我欲代表玉京山与诸位歃血为盟,共通武学、资源,联手推翻朝廷,共保尘世!”
霎时间,无数人轰然起身。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苏玉婵。
他们原本想的是,成为表面兄弟的联盟。
却没想到,苏玉婵要的是更深层次的联盟,甚至共享武学与一切…
这…
……
……
徐广的五衰劫,比他想象中用的时间更久,来的也更猛烈。
足足半年时间,他经历了人寿力三劫三损。
静室中。
徐广平静起身,黑色劲力宛如巨蟒般在他身旁环绕咆哮,一圈圈无形气浪以他为中心,不断散开。
如今的他,面上早已没了褶皱,如水般的肌肤甚至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许多。
本来这时候的他,该趁热打铁研究一下那所谓的天阴盘以及被他藏起来的天阴棺。
但许久未曾出门,徐广竟想出去看看。
时隔许久,他再一次走出大门。
出乎他预料的,并没有什么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切的一切,接受的是那么平静。
就像眼前的卫腹城,整座城显得有些落寞,像是经历过战火一般,街上行人寥寥。
他眼中带着一种淡漠,那是在度过三重五衰灾劫后的洗礼。
泰州,又乱了?
混乱,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严峻。
在远处,他还看到了一些身穿铠甲的军士。
他并不认识那些人。
徐广眯了眯眼睛,没有继续在卫腹城停留,而是迅速离开。
他的离开,无声无息,并没有任何人知道。
就如他来时那般。
直到离开卫腹城,他来到泰州的另一座城,宣景。
走进一处客栈,他轻轻拍拍手。
唰。
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他身后,他好像无比激动,整个人身躯都带着颤抖。
“恭喜城主突破,荣登天人!”
徐广对手下的恭喜并不感冒,只是轻声问道,“这半年,发生什么事了?”、
在他无法及时回到源城的时候,他便让信枭送信回去,同时因为他在中原没有什么帮手,让程怜儿派人过来。
不过他依旧谨慎,给的地址是宣景的,手下依旧在这里等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