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泰和乌朝夕赶到三箐山的时候,翠竹细叶之上,甘露浮动,烟气袅袅,化作一片云雾遮蔽外界视线。
不过在先前传信之中,翠篁道人也是将传音之法包含其中,楚泰二人倒也没有受到太多阻碍。
见到翠篁道人后,对方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带着楚泰去找绯绯。
“这孩子是被寒商道友送出来的,我也不敢在传信中和你说他的存在,但他受到了惊吓,任凭我怎么说也不听。”
楚泰闻言,心中有了点猜测,同时将自己的新发现告知对方,让翠篁道人邀请师兄的时候最好斟酌一二。
说完,二者正好到了绯绯所在房间。
处在半昏迷状态,强打精神的绯绯,在听到动静的瞬间,便抬起头,警惕望向四周,攥紧手中一道微弱的灵光。
见到楚泰的面貌,他才松了口气,举起手道:“师父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着,整个人软了下去,半眯着眼睛盯着楚泰。
楚泰急忙上前,发现这孩子体内有着一股邪气盘踞,施法解开之后,才去看那灵光。
立在楚泰肩膀上的乌朝夕歪了歪脑袋,同样盯着那灵光。
“似乎是寒商留下的音讯?这小胖子说是交给你,你知道解开的方法吗?”
楚泰凝神看去,发现其中封禁的手法有自己当初在其本命符箓上勾画的痕迹。
伸手轻点了两下,流光涌动,寒商散人的虚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见到楚泰和乌朝夕,寒商苦笑道:“让两位道友见笑了……”
乌朝夕皱眉:“分神留影之法?此法损伤神魂,于你转世有害无益?你又何必使用这等手段留音?而且我们先前不是已经推算出问题,你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劫数。”
寒商散人一声长叹。
“我是没救了,与其将多年苦修留给别人,倒不如给绯绯再留点东西。”
“你被夺道了?是天魔一脉夺道法,君魔的盗丹法,佛魔的种莲法,还是血魔的溶血法?”
对于楚泰的疑惑,寒商散人只是露出一丝丝苦涩的笑容。
“我也不清楚,我刚回去就是被人以定风珠破了风法,都来不及施法,就被破了护身法宝,显然是谷内有人泄露了我的术法神通。”
“所以我只来得及将绯绯送出去,至于最后的结局,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在先前,我可以感受到本尊已经遭劫,是那种非常彻底的消亡。”
说着,寒商散人就伸手去扶了一下爬来的绯绯,但他的手掌只能穿过对方的身体。
绯绯愣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碧色的眼睛变得湿润,好似经过打磨的翡翠一样。
他低下头,狠狠地吸了吸鼻涕,保持一個稍微好一点的状态看着寒商散人。
“师父,你会好好的,会好好……”
说到一半,绯绯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也是修行之人的后裔,跟着母亲学习过,哪里看不出寒商散人的状态。
“是我不好,我是丧门星,我是扫把星……”
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看的寒商散人一阵揪心,他蹲下身子,还没劝说,那绯绯已经压低声音自言自语。
“师父一定还有重要的事情和几位前辈讲,不用理会我,我很快就会好的……”
说着,还抿了抿嘴唇,抬起头,似乎想要做出笑脸,但泪水不断从眼角流出,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看上去反显狰狞。
寒商散人长叹一声,对着楚泰三人躬身:“贫道无能,被逆徒所弑,连累这稚子背负骂名。今日便厚着脸皮,恳请三位能够予以庇护,作为报酬,贫道和我这一脉历代祖师的修行感悟都可赠送于三位。”
乌朝夕看着对方没有开口,翠篁道人也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什么。
倒是楚泰,想到绯绯的母亲的死因,再想想如今楚国的情况,以及寒商散人死亡原因,率先给予答复。
“道友放心,此事早就不是你一家一脉的事情,是波及整个楚国的灾厄先兆。绯绯作为其中关键,哪怕你未曾托孤,我等也会照看一二。”
实际上,楚泰这话不单单是说给寒商散人听,也是说给乌朝夕听。
这等徒弑师的情况,显然非常契合对于人道法理的冲击,更重要的是那回风谷地势特殊,稍加利用便可作为风灾的灾魔孕育之地。
因此,寒商散人的事情,不能视作是他一家一脉的事情。
明白这一点的乌朝夕也是表示自己会对绯绯给予庇护。
翠篁道人见到这一幕,摇头笑道:“两位说的这么快,反倒让我这个寒商道友交好最久的人最后开口了,道友放心,只要绯绯还在这山中,我自会护他安全。”
得到三人的答复,寒商散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在绯绯的眉心轻轻一点。
灵光从寒商散人轻点的位置浮现,层层晕开,而后一道蕴含风云图形的奇妙图案浮现。
这图案刚刚出现,楚泰三人的耳边就是响起了一阵阵风声,紧接着气息流动,元气澄清,三人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入九天之上。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有着各种不同的风在吹拂,时快时慢,时高时低,各有其特色。
楚泰伸手一引,一缕暖风环绕在他的指尖,五指张开,五方风气流转于掌心、彼此纠缠。
但深入探索,这些风气不过是那图案的皮毛,看着图案,楚泰忍不住开口。
“风者,天地之气,溥畅而至,不择贵贱高下而加焉。风者,天地之息也……”
此话一出,还在探索风气的其余二人如遭雷击,四周卷动的风气也是迅速消退,只留下了轻柔的吐气声,但从这轻柔的声响内,二者又看到了天象涌动、万物变化。
“风者,天地之气…风者,天地之息也……”
“这就是道友你看到的吗?”
寒商散人看着楚泰,眼中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惊叹,而后有些感慨。
“若是早十年见到你,我或许就没有今日,不,哪怕早十年见到你,我也不会将这根本让你观摩,一样听不到这番言论,当真是命也……”
“你们一脉传承的核心竟然是这个?!”
不同于楚泰的平淡和寒商散人的感慨,乌朝夕整只鸟都要炸成球了。
羽毛下流风吹拂,让其整只鸟都鼓胀了不少,但鸦仙的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那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