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的表情在经过片刻真实后，又恢复了原本看似情感丰富，实则空洞的状态。

“你看出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看出眼前的你只是一具被操控的皮囊而已，你操控的手法非常精妙，哪怕是我也看不出你和本尊的区别。”

庄明望着楚泰，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眼眸深处却不见丝毫情感。

“竟然能够看到这一步吗？不过你有一句话说错了，无论是你眼前的我，还是另一个我，都是我。”

庄明的回答让楚泰愣了一下，而后反问道：“哪怕我现在杀了你？”

“哪怕你现在杀了我，我也会在那空洞之中重新醒来。”

“空洞？”

面对楚泰的好奇，庄明依旧笑容满面，瞳孔内依旧没有一丝丝的情感。

“你不是好奇我当初在那方秘境之中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了一轮漆黑的大日，一个巨大的空洞，一個吞噬一切的缺口。”

“我在那空洞之中沉沦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最后借着一点逍遥之念逃了出来，却也同那空洞死死纠缠在一起，不得解脱。”

“自杀也好，自毁也好，甚至去挑衅四品天人也罢，哪怕被挫骨扬灰，被打的形神俱灭，也一样会在七日后自然在那空洞之中再次醒来。”

庄明平淡的回答，让边上的墨蕳和菖蒲听得身体微微发冷。

这等变化实在是出乎他人的预料，但楚泰却不相信。

当然，楚泰并非不相信世间存在这等诡异的能力，而是不相信庄明身上的逍遥之念能够将其从那种状态之中救出来，有着正统传承的庄空还有可能，庄明的可能性太低。

他开口反问：“真的是四品天人？”

“其实也不是真的四品天人动手，而是刺激某位四品前辈留下的神通，借助其神威让自身心形神覆灭而已。”

庄明的这个回答，可信度明显提升了不少，但楚泰又有了新的疑惑。

“你若是有这等能耐，我就更好奇了，你为何要和那人联手。”

“那人，你是指洪岳吗？”

庄明轻笑出声，手中浮现出些许五浊气之气，保持着微笑道：“你不觉得他那幡挺有意思的吗？竟然觉得能够压制住我的本质，自以为能够操控我。”

“你是被那个名为洪岳的家伙操控的？”

墨蕳忍不住开口询问了一句，却得到了一句“谁知道”的回答，并且在随后，庄明乐呵呵的开始讲解洪岳法宝的来来。

“那幡所有的材料都契合五恶的概念，而且不是单纯的人心五恶，更是人道五恶，不得不说洪岳这家伙挺有想法的，若能走通，或许又是一条通天大道。”

五浊气汇聚，化作惨白幡杆、浑浊幡面、诡异纹路、油灯灯火、以及一片漆黑的底色。

五者在庄明的操控之下交融，化作了先前楚泰见到的五浊八风幡，庄明的手指在惨白的幡杆上轻轻滑过，露出些许好奇的神情。

“恰如那幡杆便是沉迷于风尘情爱的男女之骨，其内浸透了无数男女旖旎以及种种爱恋悲欢绵缠之念，男女留恋风尘的痴迷堕落之气。”

“但这一切只是表象，当今天下有多少男女是真的相爱的，在结合之前，又经历了多少两舌、恶口、妄语和绮语，在过程之中又是否借着酒水，颠倒梦幻迷离，最终却依旧存在贪婪不足，外出偷腥。”

“这些过程，有多少是两舌、恶口、妄语和绮语虚构、引导的结果，有多少是酒水的推波助澜，还有多少是源自于邪淫之念？”

“被人引导堕落的忠贞烈女，沉沦欲望的痴男怨女，被人言积毁销骨的风尘女子，有心向上的放荡妖女，他收集了太多的骨头，而且很多时候他只需要稍稍推动一下，就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骨头。”

“因此，这些骨头中蕴含了一些理念，一些构建人间百态核心的理念。他选百人萃一骨，用百骨化一灵，三十六灵合一杆，方才造就这五浊八风幡的幡杆。”

“其次是幡面那是用特殊的人皮编造而成，有官贪吏虐的腌臜之皮，有贩夫走卒的辛劳之皮，也有制杆留下的细腻风尘皮囊……”

庄明的眼中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好奇和探索欲望，但最后都是回归于空洞的状态，低声自语。

“可如此种种变化，大多都会走向杀生的终末结局，一切都将回归于死亡的怀抱，回归于空无、归墟的状态。”

“万物终将走向毁灭，万物终将归于虚无。”

庄明身上的北冥墟海归元炁越发昏暗，隐约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转化，恍惚之间楚泰也是见到了另外一尊类似于莲母法相的存在，一个源自于仙显道化大天内道果碎片本土化的产物。

“原来如此，那处秘境已经毁灭了，陷入近乎于归墟的状态，而你则是在那种状态下将自身的心神寄托其中，算是地仙道吗？似乎不大对。神仙？称不上。散仙？也不对。尸解仙？差距还是大了点……”

楚泰有些探究的看着庄明，他觉得此刻的庄明的状态实在是太特殊了。

特殊到连归类都非常困难的状态。

庄明也是看出了楚泰的好奇，放开自己身上的真炁和深藏体内，无法控制的法理，任由楚泰观摩。

只是一眼，楚泰就明白。

就归墟的概念而言，但凡那方秘境再大一点，也就没有庄明什么事，直接被归墟同化。

同样，但凡那方秘境小一点，同样不会出现庄明现在的情况，他学自庄空的《北冥逍遥天外篇》，能够将其带出秘境，哪怕最后付出的代价大了一点。

正是机缘巧合，这等不大不小，巧合锁死庄明，又无法彻底同化庄明的契合点，造就了这么一位于五品和六品修士而言，不死不灭的特殊异仙。

默默收回目光，楚泰低声道：“庄空道友，你怎么看？”

这话一出，庄明彻底变了脸色，而庄空的声音也是缓缓传来。

“多谢道友为我解惑，让我知晓小明存在的问题，不知可否将其交给我处理？”

一个虚幻的庄空从虚空之中走出，看向庄明眼中浮现出些许无奈，而庄明则像是被人抓住后脖颈的猫咪一样，想要挣扎，又不敢挣扎。

对于这对兄弟的关系，楚泰已经懒得探寻，直接提出报酬。

“说起来，你弟弟也算是我的俘虏，不知道友你打算拿什么东西赎他？”

“我修行的《北冥逍遥天外篇》，外加当年先人注逍遥游残篇如何，泰宁道友现在应该正还处在探索五品的境界，正在凝聚自己的法理和法意，那残篇之中正好蕴含少许【逍遥】法意，想来是能帮上道友的。”

庄空的回答，让楚泰点头答应了下来，并迅速同庄空达成了交易。

在将庄明交给庄空的时候，楚泰甚至好心提议帮助庄空封禁庄明的法力，防止他逃遁离开。

庄空只是摇了摇头，看向无精打采的庄明道：“他不会离开的。毕竟道友解惑之后，我已经知道去什么地方找另外一个他。”

听到这话的庄明张了张嘴，更是什么话也不敢开口。

庄空又是对小心戒备的墨蕳和菖蒲表示歉意和感谢，留下一些修行材料，便拉着庄明在正阳道人醒来之前，化作流光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