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眼神接触,就像是任何一个母亲,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孩子。
白鹿就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已经沦陷了。
“喏,她现在需要吃奶了,喂喂她吧。你现在是個母亲了。”
早就已经精疲力竭的白鹿,此时却觉得又有无穷的力量涌出来,它挣扎着侧身,让山成把那个小生命,放在了它的怀里。
它低头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难言的光彩,许久之后,它抬起头,看向了山成。
谢谢,谢谢你。
“应该的。”山成点头。
看着伤痕累累,却强行撑着身体为小鹿哺乳的白鹿,山成情不自禁回忆起自己刚当爸爸的时刻。
那种欣喜和揪心。
一个那样纤弱的小生命,就躺在自己的怀里。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伤害到他。
现在,再回忆起来,山成依然觉得,这可能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甚至超过他构建出第一个信息模型的那一天。
山成抱着山小路,欣慰地看着白鹿母女,缅怀着那一刻。
但是有一个小东西,却不那么老实,在山成的怀里拼命挣扎了起来。
“不行,不行……”山成阻拦着山小路,“让小妹妹先吃,初乳对她很重要!”
山小路“哇”一声哭了起来,伸着手抓来抓去,哭得伤心欲绝。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一直,一直吃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
看着哭泣的山小路,白鹿强行撑起身体,改了一个侧卧的方位,露出了另外一边。
“可以吗?”
白鹿点头。
“谢谢。”
山成把山小路放下,山小路立刻把脑袋拱了过去,然后“咕咚咕咚”的声音响起。
小家伙又倔又馋,吃不到想要的东西,就宁肯不吃。
早就已经饿坏了。
终于……
终于终于吃上了。
过了一会儿,小家伙停止了啯动,发出了沉稳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山成看着睡着的小婴儿。
……
个体:山小路
潜质:【混乱】(发展中)、【邪诡】、【灭世】、【狡猾】、【多疑】、【谨慎】、【忍耐】、【共情】、【好奇】、【直觉】……
特质:【饥饿☆】
……
山小路的个人信息之中,出现了一长串本来没有的潜质。
但眨眼之间,【狡猾】、【多疑】等负面的潜质就消失不见了。
然后是【谨慎】、【忍耐】、【直觉】……
山成知道,它们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那个正在发展中的潜质【混乱】吸收了。
之前的几次穿越,也是这个流程。
而山成毫不怀疑,正是因为被【混乱】的潜质驱使着,山小路的“口味”才会如此特别,总是偏爱“月魔”、“吞噬者利霍”这种一点也不正能量的对象。
因为他们的潜质和特质中所蕴含的信息,都会成为【混乱】的养分,滋养其成长。
山成紧盯着山小路,看着他的潜质一个个消失。
直到只剩下五个。
“潜质:【混乱】(发展中)、【邪诡】、【灭世】、【共情】、【好奇】”
有两个潜质,没有消失。
【共情】和【好奇】,没有消失!
那一刻,山成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是“果然如此”,还是“竟然真的可以这样”。
是在漫长的六个月之后,山小路第一次找到了拥有这么多特质和潜质的奶妈,也让山成第一次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他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有一种石头落地的心安和口干舌燥的激动,忍不住大口喘了几声。
如果说【狡猾】、【多疑】乃至似乎月魔独有的,现在的山成都无法解析的【月影▇▇】,对【混乱】来说,都是甘甜的汁液,那么【共情】和【好奇】,对【混乱】来说,就是甘蔗的渣滓,是无法吸收的那种。
但对山成来说,它们却是对抗【混乱】的堤坝和锚点。
如果一个六个月小婴儿没有觉醒的潜质【混乱】,就能让一座城市陷入混乱之中,那么一个十三四岁,拥有【混乱】、【邪诡】、【灭世】的叛逆期少年呢?
地球能不能顶到山小路成年真的很难说啊……
不,山成觉得,说不定地球都顶不到山小路上幼儿园。
想想带着三个可怕潜质的,刚刚进入第一个叛逆期的两岁小孩……
没有道德感,没有约束力,只会对所有的事情,尖叫、哭泣和说“不!”
每每想到后果,山成脑海里都会浮现一个画面。
“Boom!”一声,地球炸成了碎片。
这个画面,是长久以来,山成的噩梦。
而现在,噩梦终于可以停止了。
他找到了一个遏止【混乱】无序发展,让山小路能够健康成长的方法。
只要做到一件事。
找到一个可以和【混乱】对抗的特质。
【混乱】的反面是什么呢?
是【秩序】吗?
【秩序】到底是什么?在哪里能够找到?它真的强大到能够对抗山小路的混乱吗?
……
许久之后,山成摇摇头,从这一时间注定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中回过神来。
直到此刻,山成才感受到一种难言的疲惫。
从他穿越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外面已经天黑了,地球上也怕是已经要深夜了。
穿越、适应环境、安抚山小路、接生、验证猜想……
今天这一天何止是紧张又刺激?
旁边,石镐走了过来,道:“大人,我们轮流守夜,您也休息一会吧。”
“那就谢谢老哥了。”山成盯着石镐看了几眼,然后点头致谢,他确实累了。
靠在白鹿和两个小婴儿躺着的石床前,闭上了眼睛。
这个姿势很不舒服,但山成几乎是立刻就睡熟了。
看着山成睡着的样子,石镐和自己的三个同伴对望了一眼,走出了这个临时开凿的石室。
今天疲惫的,不只是山成,他们其实更加疲惫。
今天所遭遇的一切,让他们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其中最不可思议的是……
他们竟然一起为……月魔接生?
石镐也是一个父亲,他回忆起自己初当父亲的那一刻,再回忆起山成的样子,他情不自禁地想。
邪神,和人类有什么不同?
他真的是邪神吗?
石镐回头看向了石室里面,看着睡熟了的邪神和邪物,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但这个想法并不强烈。
又过了许久,不知道被什么驱使着,石镐走回了石室里,他来到石床前,刚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想要做什么。
就看到在石床上沉睡的白鹿,猛然睁开了眼睛。
石镐只感觉头皮发麻,整个背脊都硬了。
被白鹿盯住的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这一刻,他才真正深刻的意识到。
这不是一只普通白鹿,这是一只怀着孕都能和霍雪砧大战三百回合,把霍雪砧都干死了,自己还活着的月魔!
就算它受了重伤还刚刚生产,但它依然是一只月魔。
白鹿的身上,一道黑沉沉的,似烟尘又似火焰的雾气,弥漫开来,向石镐缠绕了过来。
“我……我是怕大人着凉,所……所以来送件衣服。”石镐慌忙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轻轻、轻轻、轻轻地盖在了熟睡的山成的身上。
生怕重一点点,就会身首分离。
然后假装没看到那缠绕在自己身边的黑雾,转身向外走去。
黑雾凝滞了一下,然后轻轻散开,消失无踪。
石镐走出了石室之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锈林山脉的气候并不冷,但此时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正在融化,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寒风一吹,石镐冷的瑟瑟发抖。
“头儿,冷吗?”旁边,炉铲问道。
“冷。”
“我也冷。”炉铲裹紧了自己的皮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