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深沉的梦。

梦里，霍星野回到了小时候，又跟在哥哥姐姐的后面，在雪山和人打架。

那时候他才四岁，跟在哥哥姐姐身后跑累了，于是哥哥把他藏了起来。

“待会儿你就守在这里，如果有人想要从这边逃跑，你就大声喊，我们就过来救你。”哥哥对他说。

“好。”他说，于是就躲在了一堵墙的后面。

哥哥和姐姐的身影渐渐远去，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他们都走了，他们把你抛弃了。”

“没有。”

“快走吧，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待会儿就会有人过来，然后狠狠打你一顿。”

“不会，哥哥姐姐会帮我的。”

“你怎么不听劝呢？我是为你好，快躲起来，快有人来了！”

“不要，哥哥姐姐让我守在这里，如果有人过来就叫他们。”

“现在你哥哥姐姐都不在，如果你叫他们的话，这些人就会发现你，快躲起来！”

“不！大姐，哥哥，他们来了，他们在这边！在这边！快来啊！”

那些本来要逃跑的孩子们，冲了上来，对他一顿拳打脚踢，他抱着脑袋缩在地上。

身上的拳脚很痛，哥哥姐姐却没有出现。

“我早就告诉你了，你会被打的，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呢？”

“不是这样的，哥哥姐姐来了！这不对！不是这样的！哥哥姐姐出现了，他们把别人都打跑了！”

“你记错了，他们没有出现！你快跑，快跑啊！”

“那我也不跑！我要给哥哥姐姐放哨！”

遍体鳞伤的小男孩，躺在地上，终于等来了哥哥姐姐。

哥哥俯瞰着他，脸在太阳的阴影中，看不清楚。

“你好傻，你为什么不跑？这不挨打了吗？”

“可是哥哥姐姐你们让我在这里放哨。”

“我们只是骗你的，我们不会回来救你的。”

“可是你们要我在这里放哨。”

“你听懂了吗？我们不会来救你的，我们只是嫌你是個累赘，所以让你留在这里！”

“可是我要放哨！”

……

又是一个梦。

“你好没用，你不要跟着我们！”

“好，我在这里放哨。”

然后又是一个梦。

“你快走吧！我们要去打架了，没用的家伙别跟过来！”

然后是又一个，又一个。

“没用的东西，你快滚啊！”

但每一次，男孩都坚持留在了那里。

不论是遍体鳞伤也好，是奄奄一息也好。

他每一次都没有离开。

“不！绝不！绝对不！”

又是一次梦境，当那些孩子们一拥而上时，他再次大声叫了起来：

“哥哥姐姐，你们快来啊！他们来了，他们在这边！在这边！快来啊！”

对面，一个凶神恶煞的孩子，一拳向他打了过来。

他抱住脑袋，闭上了眼睛。

但是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暴打并没有降临。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星野！”

“星野！”

“快起来，星野！我们离开这里！”

“星野！！！！”

霍星野抬起头来，他的身躯颤抖着，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什么也没看到，眼前是一片漆黑。

那只手松开了。

“大姐？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我什么也看不到……”他伸出手去，摸索着，然后又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把他拽了起来。

“我们走！”

“快走！”

“姐，我什么也看不到……”

“闭上眼睛，姐背着你呢！别怕！”

霍星野听到了火焰碰撞的声音，听到了尖锐的嘶吼，听到了纷乱的，宛若无数牙齿在碰撞的咔嚓咔嚓声，还听到了轰隆隆隆的巨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后面疯狂地追击他们。

他听到那个声音说：“她们危险，快帮助她们！”

“怎么帮忙？”

“吃掉她们，吃掉她们，她们就安全了。”

“不，绝不！”

“很简单的你只要睁开眼睛，其他的都交给莪。”

“不！”

“那你就当个废物吧，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让哥哥姐姐们救你！”

“没关系，哥哥姐姐会救我的。”

“你一辈子都在等着别人救你吗？你为什么不自己救自己？”

“没关系，我只要不拖哥哥姐姐的后腿就好了，哥哥姐姐会打败他们的。”

我只要等在后面，放放哨，搬搬东西，摇旗呐喊……

就可以了。

哥哥姐姐什么都能做到。

霍星野闭紧眼睛，把脑袋埋在了大姐的背上。

就像是小时候每一次那样。

跟在哥哥姐姐的后面，看他们打了胜仗，然后被姐姐背着回家，在姐姐的背上睡着。

姐姐来救我了，安全了。

但他听到姐姐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姐姐在左右腾挪，似乎在躲避什么攻击。

他嗅到腐臭的味道，像是有巨大的怪物，正对他张大嘴巴。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在自己脸上，背着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他的拳头握紧，再放开。

“姐，只有你自己来的吗？哥哥呢？”

“你别管。”

“姐，放我下来。”

“不！”

“姐，放我下来吧，姐，你快走，去找哥。”

“我说你闭嘴！我不会放下你的！我一定会带你回去！”

霍星野松开了自己的手臂，身体向后一仰。

“星野！”他听到大姐的惊叫。

“大姐，我会在这里为你们放哨，等着你们，你们先走吧，快走……快走！”

然后，他感觉有另外一种力量，蔓延了自己的全身。

温暖的，有力的，包裹住了他。

“嘶——”雪花在飘落，落在他的皮肤上，凉凉的，还有点刺痛。

“哥？”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只有哥哥的雪炎，能这么强。

睁开眼睛吧，没关系了。

他听到有人对自己说。

“嗯，好。”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先是一片模糊和扭曲，然后慢慢清晰起来。

耀目的火焰，在自己的眉心处跳动着。

面前，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狰狞、扭曲的，六只眼睛的猩红色怪物。

它无数的触须伸展着，张开了巨大的嘴巴，向自己咬了过来。

但是，莫名其妙的，他并不感觉害怕。

因为，哥哥在。

他发现自己抬起手。

就像是哥哥第一次教自己如何使用雪炎，扶着自己的胳膊，对准了面前的巨大岩石。

“对准它，不要怕，什么也不要管，也不要退缩，站稳了，站直了，轰它丫的，把它轰碎！”

雪花飘落，伴随着冷彻骨髓的酷寒。

“轰轰轰轰轰轰轰！”雪炎席卷。

一团团的雪炎，像是山崩一般轰出。

简单、粗暴、没有丝毫的花巧。

面前的巨大畸变体，身上出现了一点白色的斑纹，然后被糊了一层冰雪，然后冰封起来，然后开始片片龟裂。

它嘶吼、挣扎、扑击，但毫无感情的雪炎，丝毫没有停。

就像之前每一次，哥哥的拳头，毫不停歇，永不停歇的一拳拳打在敌人身上。

“咔嚓嚓嚓……”

巨大无比的畸变体，变成了一地碎块。

就像之前每一次一样。

好了，该走了，我们去追大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