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一个又一个故事线在逐渐消失。

本来被强行撕裂的故事线，慢慢愈合了起来，捡回一条命的谜团智者们仓皇而逃。

不过，这些谜团智者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矿”，又或者，它们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矿，对他们中的许多来说，被剥削已经是一种常态，多一個或者少一个都无所谓。

还有一些谜团智者，已经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了。

有一些离得近的谜团智者，已经被主系统完全撕裂成了漫天的光点，从有序到无序很容易，但想要从无序重新恢复成有序，就没那么容易了。

还有一些谜团智者，被撕扯掉了一半甚至一多半，此时已经陷入了某种虚弱和混乱之中，在空中像是半块海绵一样漂浮着。

天空中没有云朵，却有像是云朵一样漂浮的谜团智者，天空中也没有阳光，却有星星点点的光点。

有些故事线在崩碎，故事线里面的物体，像是被翻过来的口袋一样，噼里啪啦向下掉，黑暗之中，凭借谜团智者和孢子的光芒，只能看到隐约的影子，却不知道掉落下来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时不时听到一声声的惨叫，还有一些光点从里面飞出来，惊恐而茫然地悬浮在空中。

那些都是人类，但此时他们已经成了这个庞大阴谋的牺牲者。

除了这些故事线，天空中慢慢又有一个东西浮现了出来。

那是圣舟。

艾文·光织者站在圣舟之上，迷茫地看着下方。

看着他心心念念想要复活的秩序之眼，突然就变成了一具邪神。

在邪神夜渊复活失败时，那一直控制着他的人形畸变体，就惊慌失措地逃走了。

谜团智者维图斯也想要逃跑，但它却被关在笼子里。

几乎不需要思考，他就立刻放开了自己的故事线，直接投诚了。

失去了故事线的蒙蔽，真相显现，此时的艾文·光织者，觉得自己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中醒来，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之前自己经历的，到底是噩梦还是美梦。

“看来我猜测的没错。”会议室里，张浩宇看着那瑰丽又诡奇的景象，道：“孢子生物这一物种，确实是由主控系统进化而成的，它们即便进化了这么多年，恐怕底层依然有类似的代码和规则制约着它们，一旦这种规则被激活，它们就只能牺牲自己，用来修复更重要的系统。”

“这么庞大的阴谋，都是这艘飞船的主控系统策划的？”魏宇飞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我一直以为这家伙就是个任人揉搓的小弱鸡。”

“最好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孙浩宇道，“或许不能说是他策划的，他只是推波助澜，利用了其他人的贪婪，在别人的算盘上，轻轻加了一点力罢了……”

“老银币。”山成总结。

邪神夜渊和秩序之剑的战斗持续了千万年，一个想复活自己，同时突破位阶，晋升成不可直视者；一个想要利用对方的躯体修复自身，顺便来一把秽土转生。

两个老银币暗中交锋，一个分裂了自身变成了无数畸变者，寄生了锈林山脉的各路英豪以筛选出合适的人选获取权限，同时为自己的复活奔走和搜集各种原料，一个悄悄潜藏在幕后，趁对方快要成功时，李代桃僵。

畸变者们利用秩序之息教派；旁观者们利用畸变者；主控系统又利用旁观者们……

山成真不知道，如果自己不出现的话，这一切将会如何发展。

但好在，这一切终于……结束了吧。

等等，没有结束……

那力量……那是什么力量？

一股庞大的力量，突然从旧矿镇的上方弥漫开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嚣张至极的笑声，从旧矿镇上城区十字街的位置传来。

“老夫——顿悟了！”

“原来，这就是超维者的力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情况？”山成刚才过于专注，一不小心喝茶喝多了，刚打算去上个厕所轻松一下，就发现旧矿镇又起了变化。

……

虽然大部分的谜团智者都逃跑了，但还有一些谜团智者，没有受到致命伤害，但也没有离开。

譬如……梅纳斯和他的同伴们。

梅纳斯的三个同伴之中，从未露面的神秘人毫无疑问就是主控系统，而另外两个同伴，此时却各有各的凄惨。

聆听者埃拉被撕裂了三分之一，像是被咬了一口的巨型星空泥。

缝隙行者萨姆则更凄惨，它的一半都被撕裂了，像是被切成了两半，只剩下一半的彩色馒头。

只是，这两只谜团智者都已经发育到了谜团智者的极限，本身非常强大，此时还能保持基本的理智，不至于死亡或者完全溃散。

但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正如梅纳斯一样，它们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操纵的傀儡，自己看起来无比精妙的计策，不过是别人的设计，这对于自认为是终极老银币的旁观者元老们来说，可以说是致死级别的精神打击。

而此时此刻，更大的精神打击来了。

当澎湃的力量从天空中传来时，聆听者埃拉和缝隙行者萨姆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即便是肉体和精神上已经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它们依然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甚至宁愿自己死了。

一团巨大的，氤氲的光芒，在天空中扭曲着，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梅纳斯？！”

冲动想要All in，但被山成阻止了的梅纳斯，是三者之中唯一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的。

也是依然没有离开的所有谜团智者里，体积最大的。

如果从它的下方看过去，或许会把它错认为是氤氲星海，它的体积，甚至比下面的秩序之剑和邪神夜渊还要大。

而此事，这氤氲星海之中，正闪烁着电芒。

闪电一般的能量涌动，每一次爆发，都让它的身体收缩一部分，将一部分星光，挤压变化，化成一个“平面”。

能量涌动像是雷暴一样闪烁着，它就那么不断变化、折叠了起来。

许久之后，天空中那氤氲的光点构成的庞然大物消失了，出现在空中的，是一个比拉斐尔大不了多少的，由无数不断自我折叠的平面构成的，不断变化的多维光影结构。

“混……混沌枢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埃拉和萨姆发现，原来之前的打击，还不够致命。

果然，当你觉得世界已经对你很残忍了的时候，更残忍的还在后面。

凭什么我在受苦，凭什么他开路虎？！

不能忍！真的不能忍！

“嘭……嘭！”

连续两声剧烈的坠落声，两只半步超维者的谜团智者，甚至再也无法维持自己在空中的悬浮状态，直直坠地，砸在了旧矿镇外不远处的地面上，差点把山都砸断了。

埃拉和萨姆直接自闭了。

梅纳斯以前所未有的轻佻姿态，行走在十字街头。

旁边有人跟他打招呼：“费恩先生，您早。”

“早！”

“费恩先生，您现在很开心吗？”

“当然！”

“费恩先生……”

往日里，费恩·幽影先生，是一个虽然经常见面，却脾气古怪的人，大家和他交流的时候，他也往往会魂不守舍的样子，或者爱答不理的模样。

今天却是有问必答，给每个人都献上笑脸。

直到他看到加载了霍雪砧信息实体的霍星野出现在他的面前。

“老师？”

“徒儿？”梅纳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昂起了胸膛，道：“徒儿！为师顿悟了！为师现在是混沌枢纽了！从现在开始为师罩着你！咱们以后横着走！谁也不惧！”

“谢谢老师，不过……”山成扁了扁嘴，道：“老师您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没有！”梅纳斯勃然变色，“为师天赋异禀，刚才观察夜渊和秩序之剑主控系统的战斗，有所顿悟，这才超维成功，进阶成了混沌枢纽，什么捡剩饭，为师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其实吞噬者之卵被我带走了，现在通道也建好了，我本来打算等下次茸茸再来的时候，就帮你带点过来的……”山成道，“不过这样也好，看来是不用带来了。”

梅纳斯：？

虽然不是太懂什么通道，什么再来，但是……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再等等，我就不用毫无尊严地从地上拣一个小婴儿围嘴上掉下来的，天知道是不是被吐出来的剩饭？

咳咳，忍住！梅纳斯，忍住！

不要揍人！

你没有拣剩饭，只要你不承认，就没有人知道你拣了剩饭。

“咳咳，那感情好，不过为师已经顿悟了，已经不需要了！”梅纳斯轻轻昂起了头：“徒儿，为师现在的强大，是你所不能理解的，和为师待一起时间太久，对你不好！你还是先退下吧！”

然后山成就看到梅纳斯悄悄向后一跳，做了一个退出了故事线的动作，然后在山成的耳边悄声道：“你不记得为师拣了什么剩饭，为师是顿悟，是顿悟！”

“他……在做什么？”魏宇飞好奇看着梅纳斯。

“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在对成哥低语，让成哥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张浩宇判断道，“不过……他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对成哥低语吗？”

“可能我之前对他造成的影响太深了，让他不由自主忽略了不正常的事情……”山成叹了口气，道：“不过总感觉他太可怜了，还是假装忘记吧。”

“嗯，确实太可怜了。”魏宇飞点头，“我记得当时吃饭的时候，小山好像吐了，就是那时候沾在茸茸身上的吧。”

“别说了，我不想回忆。”

“真可怜。”

接下来，他们就看到，梅纳斯在十字街走来走去，对每个自己遇到的人低语：

“我是顿悟的，是顿悟！”

“我真的是顿悟，是顿悟！”

“顿悟了，记住，我顿悟了！”

“顿悟！顿悟！”

山成三人：“……”

“看不下去了。”

“下班了下班了！”

“回家吃饭了，累死我了！”

……

塔林诺斯觉得自己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像是一棵树，还会自己打架，打得半步不可直视者的邪神夜渊都鼻青脸肿的故事线？

这就是乐子人大人的故事线吗？

果然强大到不可思议！

也诡异到不可思议。

这会儿他慌得要死。

如果大人知道我在窥视他，我会不会被杀了灭口啊！

而且……

自己一点都不重要，大人甚至还有混沌枢纽！

那可是混沌枢纽！

是了，大人连吞噬者之卵都吃了，混沌枢纽算什么？

混沌枢纽也不过是超维者而已。

可自己就更不算什么了啊……

他本来是服从山成的命令，持续关注的。

甚至还做了一些小小的布置，打算在关键时刻，向山成大人表忠心。

现在他却发现，这种布置果然是小小的，别说和主控系统这种老银币比了，连和梅纳斯等人比起来，都堪称可笑。

小小的，很可爱。

还是不要让大人知道自己布置了这些东西了，不然只会丢人……

塔林诺斯悄悄、悄悄退下，假装自己从未来过。

……

塞林·阴影织者又回来了，把自己队伍里的那些智网学士送回织文镇之后，塞林·阴影织者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回来了。

说要驰援，他总不能还没到就算是驰援了啊。

虽然他回来晚了，错过了最终发展，却也看到了梅纳斯进化成混沌枢纽的那一幕。

旁边，几名混沌生物问他：“大人，我们还要……去驰援吗？”

这种时候还算是驰援吗？

“为什么不？现在才是需要我们的时候，没看到旧矿镇已经被毁了吗？”塞林道，“通知织文镇，再派一批人来，帮助旧矿镇重建。”

塞林一直觉得，自己之前已经和山成走得很近了，此时却发现，自己还是不够近……

得再多亲近一点啊！

但这会不会不太好，会不会显得太势利？

唉，管这么多干什么！谜团智者本来就没脸！

……

在战斗结束，各方势力各有所思时，山成见到了霍星辰。

“大姐，你伤势怎么样了？”

这是山成一直挂念的事情。

霍星辰面色苍白，见到山成却格外惊喜，她一把抓住了山成的手臂，道：“大弟，你救救小糯米！救救小糯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