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挑衅,谁能忍?
陈流火冷着脸说:“行,就吃三鲜面。”
“那你先自己随意吧,”她说,“等面煮好了我再叫你。”
别人说随意,陈流火可不会真的随意,他直接朝客厅走去,打算在沙发上坐着等。
客厅内,昨天被弄脏的那块地毯已经不见了,那个罪魁祸首的纸箱也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光洁干净的地面。
是她收拾的吗?
要处理好那一大片狼藉,对一个女人来说,可不算什么轻松的活。
如果自己那时注意点,没准就能避免受伤,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不会有了……
陈流火摇了摇头,事情都发生了,哪有那么多如果。
他收回思绪,坐下等了会儿。
十几分钟后。
张安竹从厨房里端出了两個碗,放在了铺着乳白色桌布的餐桌上,然后冲着沙发上的陈流火招了下手,微笑着说。
“面条好了,来品鉴一下吧。”
“你煮的面条真的能吃吗?我表示怀疑……对了,我是不是应该先去买点肠胃药,或者叫好救护车?”陈流火一边起身,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过去。
她像是终于被气到了,俏脸一板,愠道,“你尝都没尝过,就先阴阳怪气的,先吃几口再说不行吗?!”
啧,他还以为她真的从来不会发脾气呢。
陈流火心中好笑,走到餐桌前的同时,先扫了眼桌上的那两碗面条。
她煮的是三鲜面,三鲜面其实并没有特别严格的食材固定搭配,三鲜中的第一鲜是指的汤头,通常是鸡汤或者骨头汤。第二鲜指的是海鲜类的食材,如鱼虾等,第三鲜则是竹笋。
这两碗面条,汤色清润微黄,香气扑鼻,从汤的方面来看,应该达到了标准,至于食材,她选用了鱼丸、基围虾、鹌鹑蛋、青菜木耳和竹笋这几样,从食材搭配的方面来看,也是合适的。
看样子,她倒真是有几分底气才说自己会做饭的。
陈流火坐了下来,用左手拿起了筷子,然后,略带笨拙地挑了一筷子面条,再放进嘴里。
嗯,面条软硬程度、汤头咸淡程度也刚好,入口鲜美甘浓,比之专业厨师当然有差距,但在普通人的水准里,应该算是能傲视群雄的了。
张安竹没有动筷子,只是将手臂撑在桌面上,抿着红唇,神色期待地看着他。
陈流火嚼了几口,将那一口面条咽下。
她问:“怎么样?”
他不紧不慢地说,“马马虎虎吧,应该不会中毒。”
张安竹等了会儿,见他没有下文,诧异地问:“没了?”
“是啊。”陈流火漫不经心,“难道你想我夸得天花乱坠啊,啧,说违心的话有什么意思。”
短暂寂静跟凝滞后,张安竹抿了下唇,有些郁闷地开口:“喂,你和我有仇啊?”
陈流火:“?”
“我辛辛苦苦煮的面条,就算你真觉得不那么好吃,稍微夸几句怎么了?”她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明白,“我看你对别人都客客气气的,那些环卫工,门口的保安……你都不认识他们,也很有礼貌,为什么对我总这样不假颜色,连好听点的话都吝于半句?”
顿了顿,她略带愠怒的语气,陡然和缓下来,却又掺了几分委屈。
“这样真的蛮伤人心的……还是说,你真就这么讨厌我?”
陈流火一怔。
其实他知道,以她的心理素质,当然不至于被他这么的几句话就戳伤了心。
这番话里,至少有八成应该是装模作样的。
但里面,是不是也有两成的真心呢?
与此同时,听到她这番话,陈流火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奇怪。
正如她所说的,他对陌生人都能保持客气礼貌,对朋友就更加礼节周到了。但面对着她的时候,他却总是下意识地想和她针锋相对。
其实也不是讨厌她吧,因为他在她的脸上,除了上次他弄伤手的时候之外,就似乎没看到过别的情绪波动,他莫名觉得,她像是个戴着张微笑面具的神秘人,于是,便让他忍不住想要刺激刺激她,使她揭开面具,让他看清面具底下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真实表情又是如何。
只是……天底下哪有百分之百真实的人,就算她喜欢戴面具,似乎也没碍着他什么事,自己不也有不想让别人看到的那一面吗?为什么他非要对她的真实模样探究好奇呢?
“sorry,我只是和你开玩笑,以后注意。”顿了顿,陈流火轻声说:“实话实说,味道确实还可以。”
“这还差不多。”
她这才笑了起来,在他对面坐下,也吃起了面条。
陈流火用的左手吃面,所以速度很正常地放慢了不少,这样一来,反而和张安竹吃面的速度差不多。
两人对坐着吃面,气氛较之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为恬静惬意。
刚吃了一半,手机又响了。
方女士打来的电话。
陈流火放下筷子,滑动接听。
“妈,怎么了?”
下一秒,方女士咄咄的声音顿时冲了出来,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我让你晚上过来吃饭,这都几点了,你人呢?!”
音量之大,即便没开免提,对面的张安竹也抬头看了过来。
陈流火眸子微睁,同时轻抽了口冷气。
糟了,他把方女士让他晚上去吃饭的事儿给忘了。
“你又忘了是不是?”火气之下,方容的嗓门大到惊人,似乎都能把手机给震碎,“你个臭小子,从来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给我等着,看我明天怎么收拾……”
这时,张安竹俯身凑过来,嘴唇靠近陈流火的手机,恰到好处地开了口,“阿姨,你别生气,是我让陈流火陪我吃晚饭的……”
方容听到她的声音,立即一顿,凌厉迫人的语速瞬间如断崖式跌了下去,变得莫名和蔼,“哎呀,是小竹吗?”
“对哦,是我。”
“你的意思是,现在你和流火在一块儿呢?”
“嗯,”张安竹柔声细语地说,“我不知道您叫他去吃晚饭,所以就让他陪我一起吃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那你们慢慢吃,”方容欢快的笑声传了出来,“阿姨不打扰你们了。”
“好的阿姨……”
手机是被陈流火握在手里,贴在耳边。
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张安竹并没有拿过陈流火的手机,只是微微俯身,凑在他的脸颊边,就这么和方容说着话。
那种绵软温吞的腔调盘旋在陈流火的耳边的同时,一股温热、略带着香气的呼吸轻轻喷洒在陈流火的脸颊上,于是,几分酥麻的感觉,便从被喷到的那一片皮肤之下,慢慢生出,再一点点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