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饺子后,方容坚持要帮陈流火收拾东西,陈流火则是借着送张安竹回去的理由,和她一起下了楼。
前脚刚走到楼梯拐角的平台上,后脚陈流火就一回身,看着了后面的张安竹,没好气地说,“你明知道我一个人住习惯了,还在我妈面前装模作样,让我搬去你那里,有什么企图?”
她略歪着脑袋,清透的眸凝视着他,轻声问,“总是一个人,不寂寞吗?”
“一点都不。”
其实,偶尔也会有一点。
但比起为了排遣寂寞而刻意找人进行一些无趣的社交,他宁愿一個人。
“好吧,就算你不怕寂寞,但我之前也说了,搬过去也有很多优点呀。要不你先尝试一段时间,不行再搬回来好了。”她态度温和,语气轻软地说,“企图嘛,就当我是害怕做噩梦,需要一个人陪着,行不行呀?”
见她的姿态放得如此之低,陈流火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我搬去也可以,要约法三章。”
“怎么个约法三章?”
“首先,你可以不像我这么爱干净,但也不能太邋遢。”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陈流火想了想,她虽然没什么洁癖,但似乎还是挺讲究的,思索了片刻,转过头,继续往下走去,同时淡漠地道,“第二条就是,如果我真的不想和你同住了,你不能用任何手段,包括通过我妈这边,进行阻拦。”
“强扭的瓜不甜,这一个谚语我还是听过的。”她跟在他的身后,扬起了笑,慢吞吞地说,“就和婚姻一样,勉强不会有幸福。”
“你错了,”陈流火回头瞥了她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无论是不是勉强,百分之九十九的婚姻结局都不幸福。”
张安竹“啧”了一声,“你这话未免太悲观了吧?”
陈流火淡淡地说,“叔本华在《爱与生的苦恼》中写过一段话:‘绝大多数婚姻的本质只是造化用以维持人类繁衍的特别安排,只要达成生殖的目的,造化便不再惦念婴儿的双亲是“永浴爱河”,还是只有一日之欢而已。’也就是说,大多数的婚姻在生育子女后,之前维系着它的所谓的“爱情”幻象,就会像个肥皂泡一般,彻底破灭。”
张安竹饶有兴趣地问,“那么,剩下的百分之一呢?”
“剩下的那百分之一,是一对能够在肉体、智慧、道德、精神各方面都能相互同步与适应的夫妻,也即是说,夫妻双方不光要有性爱的基础,还要在精神上势均力敌,同时有着能共同前进、互相支持、彼此理解的友情,才能在爱情不减的条件下,走到白头偕老。”
张安竹温吞吞地说,“哦,难怪叔本华也打了一辈子光棍。”
陈流火:“……”
“开个玩笑~”她弯起眼,莞尔一笑,“不过,这种爱情未免太稀少了吧,这就是你坚持单身主义的原因吗?”
“没错,既然绝大多数的婚姻结局都不幸福,为什么我要在所谓的恋爱、婚姻上浪费时间呢?”陈流火淡淡地反问。
“那要是有一天,你遇见了那1%的爱情呢?”
“不可能。”陈流火语气肯定地回。
“为什么不可能?”
“你不觉得我这人很奇怪,而且一身的臭毛病吗?”陈流火淡然地笑笑,“没有一般人眼里的正经工作,收入看运气,有洁癖,又挑剔,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不爱交朋友,缺乏娱乐爱好,整天除了码字就是看书、运动……真的会有人会在认清了我的古怪与无趣之后,还继续喜欢我这个人吗?”
而且,还得他也喜欢她。
什么样的女人,既能让这么挑剔的他喜欢,又能喜欢上满是缺点的他呢?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吗?
张安竹静了会儿,才低低地说:“你没这么差,我就觉得挺好的。”
陈流火笑了笑:“你还挺会安慰人的。”
“不是安慰。”说了这四个字后,张安竹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她抿了抿唇,轻声说,“总之,你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在渴望着,有一个人既能懂真实的你,又能爱真实的你,还能被你以同样的方式爱着,不是吗?”
陈流火停下脚步,朝她望了过去。
“何以见得?”
她的眸子异常温柔地注视着她,“不然,你怎么会一直写恋爱文呢?”
陈流火的心震了一下。
恍惚中,竟然产生了一种她的那双眼似乎能看透他的心般的错觉。
半响之后,陈流火才低低地笑出声,“你想多了,我只是写不了别的类型而已。”
“说这种话没有意义哦,”张安竹微微一笑,那双凤眼仍旧是温柔的,“你忘记我是你的老读者了吗?你最开始的几本书,写的可是仙侠和灵异。”
“对,我一开始写的确实是仙侠和灵异。”陈流火镇定地回,“但是,它们都扑街了。于是我才发现,只有恋爱日常才适合我写,毕竟我没修过仙,也没撞过鬼,但还是谈过几次恋爱的。”
她“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又问,“第三条呢?”
陈流火皱眉思索了会儿,说:“第三条暂时保留,等我想好再说。”
张安竹挑了下眉,“好。”
两人下了楼,走了一段路。
张安竹又淡声地问,“你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于苛刻了吗?既要人家懂你,又要别人爱你,还得你也懂她爱她……有时候,稍微将就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情侣夫妻都是互相将就着过来的,就算婚姻不那么完美,不那么幸福,也应该比孤独终老的好。”
“莪妈也这么说。”陈流火扫了她一眼,说,“不过,别人惧怕孤独,愿意将就,是他们的事情。我无谓孤独,不愿意将就,也是我的自由,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活法的权利。”
唯一让他烦恼的,只有老妈的催婚。
毕竟作为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之一,他也没有办法和对方闹得太僵。
张安竹笑笑:“也对。”
陈流火又随口道:“别老聊我了,说说你自己吧,你呢,家里人知道你的性取向吗?不关心你的婚姻大事?”
张安竹脸上的笑容敛去,睫毛慢慢垂了下来,“……其实,我和他们不怎么联系……”
陈流火怔了怔,走出几米后,他才轻声说:“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