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襄城度过了三天,第四天的上午,按照原先的计划,陈流火和张安竹就要回江城了。
上午十一点多的动车,吃过早饭,十一点整,张父张母陪着两人一起到了高铁站,一路送两人过了安检,才挥手分别。
“一路顺风啊。”张母看着张安竹,目光中满是牵挂,遥遥叮嘱,“到了江城给我发消息,有空多打几个电话回来。”
“嗯,知道了。”说完,张安竹抿抿唇,又补了一句,“那个……你和爸爸也要注意身体。”
“好好。”张母笑得很开心。
张父则是点了点头。
“叔叔阿姨再见,”陈流火面带微笑地冲二老招了招手,另一只手牵着张安竹,“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们放心。”
告别仪式持续了两三分钟,陈流火才和张安竹一起转身,乘坐着电梯,前往楼上的候车厅。
张父张母则是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来到候车厅,还没开始检票,陈流火和张安竹便挑了两张连在一块的椅子,坐下休息等待。
现在距离两人吃早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五個小时,张安竹肚子有点饿了,便从包里摸出两块猪油饼——临走时她特意去路口那家店买的。
“先吃块饼,等回了江城我们再吃午饭。”她将其中一块饼递给了陈流火,再拿起另一块,咬了一口,然后就眯起了眼,喜孜孜地说,“唔——真棒,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一块饼而已……”看着她一脸满足的样子,陈流火笑了,“我倒要看看有多好吃。”
他也将饼放进嘴里咬了口。
等他咽下去,张安竹问:“怎么样?”
陈流火咂摸着嘴里的味道。
外皮就是一般酥皮,不过这个馅儿……
他居然没尝出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香酥又软糯,口感很甜,却又不齁不腻。
听名字应该是用了猪油,但一点儿油腻的感觉都没有。
看来能让她这么心心念念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嗯,确实还行。”
“我就说很好吃吧。”张安竹笑了。
两人吃了饼,擦干净了手和嘴,这时也开始检票了。
拖着行李箱,加入前方等待检票的队伍,陈流火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哎,终于可以回去了,第一次见丈人丈母娘的任务圆满结束。”
来之前,他还设想了各种状况,比如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如果丈人或者丈母娘对自己不满意,又该如何……
到了这一刻,见也见过了,相处几天也算融洽,没有什么压力,也没有什么矛盾冲突,一切比他来之前想象的最顺利的程度还要顺利几分,于是心里的惶然啊不安啊终于消失,一颗心才算落下地来。
“什么丈人丈母娘,”跟着他身边的张安竹瞥了他一眼,有些想笑,“你叫得会不会太顺口了一点啊?”
“迟早的事啊反正我是不会让你跑掉的。”陈流火往前走了两步,抓着她的小手揉搓两下,感受着她手背的光滑细嫩,嘴里调笑道,“也不知道是谁上次听到我叫老婆就开心得不行了。”
“那也得等结婚以后再说,现在不能乱叫。”
“哎,你爸妈会不会还没走远。”陈流火作势要转身,“要不我出去看看,直接把他们叫回来,今天就提亲。”
“想得美,我还没答应呢,”张安竹拍了他一下,“总得我先答应吧?”
“那你答不答应?”陈流火顺杆爬。
“……”张安竹瞅着他,“不答应。”
陈流火:“……什么意思?”
“我要诚意,诚意,”张安竹睁大了眼,很理所当然地说,“刘备请诸葛亮还得三顾茅庐呢,诸葛亮降孟获还七擒七纵呢。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你这么随口一提,我就喜不滋儿地点头了吧,那多没面子啊。”
“我连财政大权都给你掌握了,还不够有诚意?”
“嗯……”张安竹沉吟了起来。
陈流火又压低声音,“每天还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还不够有诚意?”
伺候……
看了眼四周的人群,虽然似乎没人注意到两人的谈话,张安竹依旧是俏脸飞红起来。
她伸出手,狠狠拧了陈流火一下:“你又来了,注意场合!”
“诶,我说的伺候,不是那个意思!”陈流火继续压低声音地说。
“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张安竹问。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意思?”张安竹又拧了他一下,绕口令一般地道,“分明你自己想的就是那个意思,所以就觉得我想的也是那个意思!”
“……果然,不能和女人讲道理。”
“你再说一遍?”
……
上了车,陈流火和张安竹找到了两人的位置。
他们事先就订好了一个双排座,陈流火知道张安竹喜欢坐靠窗的位置看风景,就将窗户边的位置给了她,把靠过道的那个位置留给了他自己。
动车开了。
向着江城呼啸而去。
为了打发路上的时间,陈流火拿出了手机,打算瞅瞅作者后台,看一下读者们的本章说,消磨一下时间。
这几天虽然来襄城没时间码字,但他有存稿,所以小说依旧能保持正常更新。
月初时均订已经到了精品,国庆几天流量比较大,又上了个推荐,所以这时候已经逼近四千。
后台的稿费也出来了,本月破了两万,加上几本老书的稿费,一起有近三万。
离买房资金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看了会儿本章说,回了几条评论,陈流火把手机放下,又从包里摸出了一本书,翻了起来。
张安竹把脑袋凑过来,“你看什么书?”
陈流火把封面朝她亮了出来。
是一本格雷厄姆的《聪明的投资者》。
张安竹眨眨眼,“来的时候你没带这本书吧,哪儿来的?”
“在你爸的书架上看到的,当时随便翻了下,有几句话还挺有意思,你爸就送我了。”陈流火说,“嗯,虽然讲的是投资,但其实我看了一下,感觉逻辑跟谈恋爱也差不多。”
张安竹拿出一包鱼豆腐,拆开,问,“怎么说?”
“有几句话我印象比较深刻。第一句是,投资并非要在别人的游戏中打败他们,人要避免在自己不擅长的游戏中跟别人对决。”
陈流火翻着书,“第二句是,确保你在游戏中的优势,并且要一直保持下去。而第三句是,你必须保护自己,一旦发现错误,及时止损。”
“这和恋爱又怎么扯上关系了?”
“很简单,如果你在感情上只是个初学者,对面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高手,那你的每一步,你的一举一动,你的每一个心理状态,你的每一个反馈,都会处于下风……”陈流火张嘴接过她递过来的鱼豆腐,咀嚼两下开口道,“如果对方并不是真的爱你,而只是把你当做猎物,那这场感情之战,你是必败的。”
张安竹眨眨眼,自己也吃了一块鱼豆腐,“说得这么吓人,以后人都杯弓蛇影,不敢谈恋爱了?”
“其实我这段时间也想了很久,总算想明白了。”
顿了顿,陈流火继续说,“爱情本身是好的,但有真假之分。”
他伸手揽住张安竹的肩膀让她靠过来,轻声道,“真正的爱情,是追求双方的共同成长。虚假的爱情,是一方不断消耗另一方,所以一段感情如果能让我们持续成长,那就是真的。但如果我们在这段感情中被不断消耗、压榨,甚至被处心积虑的收割,那这段‘爱情’,其实不过是打着‘爱情’的幌子的谎言和欺诈罢了。”
张安竹微微出神,吃鱼豆腐的动作也停了。
陈流火则是叹了口气,继续说,“第三句就很好理解了,如果我们一旦发现莪们的‘爱情’是假的,就要及时止损,不要因为沉没成本或是还心存幻想犹豫迟疑,否则只会损失越来越大,甚至,还可能从小输变成大输……”
如果他早一点懂这些道理,又怎么会犯下之前和白晓幽的错误呢?
说到这里,他突然抽了口气,扭头瞅着张安竹,“等等,我怎么觉得你就是个坏女人,好像我一直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张安竹斜觑了他一眼,哼哼地说,“我就是坏女人怎么了,你要不要被我玩弄啊?”
趁没人注意,陈流火连忙捧起她的脸亲了一口,“玩,等回去你随便玩,想怎么玩都行,变态一点也可以。”
“你才变态。”张安竹啐了他一口,然后又拿了一块鱼豆腐给他,“再吃一块?”
“脂肪含量多少?”
张安竹看了看热量表,“每一百克脂肪1.7克。”
“那再来一块。”
看他吃完一块,张安竹也又吃了一块,便将零食收了起来,脑袋缓缓靠在陈流火的肩上。
又过了十几分钟,车厢里响起了到江城站的广播声。
动车也驶入了车站,缓缓停下。
前面一排的一个女人站起来,抬手去拿头顶行李架上的一个箱子。
那箱子大概挺沉的,那女人拿下来的时候身子一歪,箱子就朝张安竹砸了过来。
陈流火立马将张安竹拉了一把,于是,箱子没砸中她,但一个角磕到了陈流火的胸口上。
那女人连忙回头,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你没事儿吧?”
陈流火没感觉到多少疼痛,便随口说,“没事。”
直到走出高铁站,陈流火才忽然察觉到了某种异样,他停下脚步,抬手在胸口摸了摸,又伸手将贴着里面衣服戴的玉坠给拽了出来。
看了一眼,接着脸色就变了。
玉坠光滑的表面上,多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几乎要彻底裂成两半。
“怎么了?”张安竹见他神情不对劲,问了句后便跟着发现了。
她猛地抖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陈流火,“怎么会碎的?”
“应该是刚才被磕到了……”陈流火皱着眉。
张安竹没说话,眸底似乎浮动着一层说不出的阴霾。
陈流火看着她的表情,连忙说,“你别生气,下午我去找个店问问,应该能补好的。那个,我妈之前有个镯子断了,就是找人补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张安竹垂下眸子,过了会儿,深呼吸了一口气。
“嗯,我们先回去。”
陈流火把坠子从脖子上摘了下来,小心地放进口袋,然后和她一块儿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车上,张安竹慢慢靠着座椅,闭上眼睛。
陈流火侧脸看着她,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秀气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过了会儿,他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紧拧的眉间。
张安竹睁开眼睛看向他。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后,陈流火的手往下,继续摸了摸她的脸颊。
“能补好的,放心。”他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又拿起她的手亲了一口,“保证补得比之前还要好看,实在不行,你告诉我在哪儿求的,我们再一起去求,这次求一对儿。”
“……”
张安竹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也许,确实只是一个意外罢了,并不代表什么……
不要想太多,否则只会先压垮你自己……
“嗯。”她轻轻侧头,搭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道:“知道啦,先回家再说吧。”
快到云锦天居时,陈流火突然喊了声,“停车。”
他拉着张安竹下了车。
原来,不远处有一家玉石首饰店。
进了店,陈流火拿出坠子,问店里的员工能不能修。
员工叫来了店里专门负责修缮受损玉器的师傅,师傅拿过坠子看了几眼,点了下脑袋。
“可以修,就是价格不便宜。”
“要多少?”张安竹问。
“两千。”师傅说,“保证和之前一模一样。”
陈流火点点头,“可以,修吧。”
等陈流火付了钱,师傅便收下玉坠,开了张收据,让两人第二天再来取。
走出店,陈流火看着张安竹,又抬手捏了捏她白皙的脸,语气轻松地说,“你看,明天就能修好了,别再摆出这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了,赶紧笑一个啊。”
张安竹怔然一瞬,随即勾唇笑了笑,踮脚亲了他一口,“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