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流火的手轻轻拨着她的头发,语气散漫,“我现在最大的唯一的想法就是先给你吹好头发,然后再抱着你睡一觉。至于那个秘密……如果等睡醒以后,你依然觉得有必要告诉我,那我就洗耳恭听。”
张安竹垂下眸子,笑了一笑,“好。”
头发吹干,收好吹风机,陈流火伸了个懒腰,“啊——困死了,感觉我现在闭上眼就能睡個三天三夜。”
张安竹说:“那去睡吧。”
卧室内。
陈流火拉上了窗帘,隔断了外面灿烂的阳光。
张安竹抬起左手,正准备将中指上的戒指取下,忽地想到了什么,弯起红唇,笑了起来。
“我突然发现,其实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
陈流火问:“怎么说?”
她冲他晃了晃手,“你看,如果之前你没有把戒指给我,而是还放在包里……说不定啊,现在它已经掉在河里找不回来了。”
陈流火在她身边坐下,捏着她的四根手指,低头在她白皙的手背上亲吻了一下。
“很有道理,所以,人要学会往好处看。”
“嗯。”张安竹在他脸上也亲了一下。
床头柜上,两枚戒指静悄悄地叠放在一块儿。
两人都侧躺在床上,面对着面,近在咫尺的距离中,呼吸交缠。
陈流火抬起一只手,略显粗糙的掌心和指腹轻蹭着她白净细腻的脸颊,张安竹闭着眼,手臂轻轻搭放在他的腰间,安静地享受着来自心爱之人的温存。
静静的,谁都没有说话。
这种从死到生走过一圈,最后,还能与心爱之人共枕同眠,这种满足感和幸福感真的无法言喻。
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陈流火现在的心情。
至于那什么秘密……
再重要的秘密,与这一刻相比起来,似乎也显得微不足道。
最后,陈流火的手慢慢下移,最终将她搂入怀里。
张安竹则是抱着他的腰,修长的双腿缠住他,耳朵贴在他结实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两人感受着这份真实的幸福。
很快,呼吸都渐渐悠长。
不知过了多久,陈流火醒了。
睡了这一觉,他才感觉到全身每一处都又酸又疼又发软,大概是之前体力透支得太厉害了,虽然没跑过马拉松,却笃定地感觉跑完一个全马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这种让人清楚自己还活着的感觉,又挺爽的。
窗帘拉着,房间里光线很暗,判断不出时间。
于是,陈流火习惯性地伸出那只没被张安竹压住的手去摸手机。
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来,手机被装在包里,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一块电子砖头。
手表倒是防水的,功能还正常,不过他洗澡的时候,把表搁在了浴室。
算了。
陈流火收回手,视线落在身侧的张安竹的脸上。
她闭着眼,眉目间似乎也有一丝疲惫,不过红润的唇角却微微上翘,似乎做了一个不错的梦。
陈流火看了会儿,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唔……”
张安竹睁开了半带迷离的眼,手臂环住他脖子,和他脸贴脸地蹭了几下。
蹭了一会儿,她往后挪开脸,目光恢复清明,静静注视着陈流火。
陈流火也看着她。
过了几秒,张安竹吐出一句话。
“胡子该刮了,扎。”
“……”
陈流火摸摸下巴,“以前哪只小猪说过,不嫌我的胡子扎的?”
张安竹乐了,“喂~记得这么牢啊?”
“那是,别人的事情我记不住,”陈流火说,“你放的一个屁我都记得。”
张安竹翻了个白眼,“……这个就不用记了啊。”
陈流火笑了,又说,“刚才那么正经地看着我,我还以为你要说你的秘密了呢。”
“哦……”张安竹抿抿唇,过了会儿,看着他,“你想听吗?”
陈流火抬手摸着她的头发,“你想说,我就听。不想说,我就不问。”
“不想听,和不去问,还是不一样的。”张安竹说。
“它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陈流火说。
这句话突然让张安竹从鼻子到脑门儿一股怎么也压不住的发酸,她闭了闭有些湿润的双眼,轻声说,“毕竟都答应了,那我还是说吧……你先等一等,我想会儿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
“好。”陈流火说。
张安竹陷入沉默。
又过了片刻,她终于再一次开了口。
“嗯,先从第一个秘密说起吧……”
“等等,你这秘密还是连续剧?”
“……”张安竹瞪着他。
“……继续,继续。”
张安竹抿着唇,垂下了视线,轻声说,“第一个秘密,我就是月光竹。”
说完这句,她等了会儿,见陈流火没做声,才抬头,目光移到他的脸上。
陈流火带着笑容,眼神柔和地看着她,表情里连半点意料之外都没有。
张安竹眨眨眼:“你怎么不吃惊?”
陈流火说,“其实,我也已经猜到了一点。”
“……你怎么猜到的?”
“那次你看到那套叔本华全集被撕坏了的时候,语气很奇怪,我就觉得有点蹊跷了。”陈流火笑了笑,“然后,你和她的网名里都有个‘竹’字。”
“……就这样?”
陈流火摇摇头,“不光这些,后来我又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你就自称是我的老读者,还对我的情况了若指掌……这些巧合碰上一个,倒也说得过去,遇到两个,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么多巧合都凑在了一起,我就难免有点怀疑了。”
他握住张安竹的手,手指慢慢揉捏着,“后来,莪又刻意留心,发现‘月光竹’给我留言的时间,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永远不会重叠……嗯,这样一来,我就基本能确定九成了。”
张安竹定定地看着他,好奇道,“剩下的那一成呢?”
“那一成……”陈流火说,“是因为我没想明白,如果你真的是月光竹,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没必要瞒着我。”
“哦,”张安竹抿了抿唇,“这就和我要说的第二个秘密有关了。”
陈流火“嗯。”了一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张安竹静了会儿,轻声道。
“我后面要说的这个秘密,对普通人来说,会很匪夷所思……所以,我才这么久都没告诉你。”
陈流火笑了,直接说,“能有多匪夷所思?你是网络通缉逃犯?还是重生者,外星人?”
话说完,忽然见到张安竹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里全是不可思议。
“你这什么眼神,我乱猜的啊……”
“……”
乱猜也能猜到?
陈流火犹豫了会儿,看着她,有些迟疑地开口,“你该不会真的是……通缉犯吧?”
张安竹差点被逗笑了,表情却变得紧张起来,小声说,“嗯,我真的是通缉犯,被抓住起码要判无期徒刑的那种……所以我才一直瞒着你,你不会报警把我抓起来吧?”
陈流火立即摇了摇头,“不会。”
他低下脑袋,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认真地说,“我告诉你,周敬在花城有个亲戚是办假//证的……只要肯花钱,什么证都能做,而且保证以假乱真……到时候咱们托周敬去办一张,然后你平时就尽量深居简出,别在外人面前多露面……”
张安竹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然后拧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傻啊,我要是通缉犯,还能实名写小说、坐高铁吗?”
陈流火一愣,“哎哟,我真忘了……”
张安竹抿了下唇,“算了,还是我来说吧。”
陈流火看着她。
张安竹抬起手,环住他的脖子,然后轻轻下拉,轻轻柔柔地吻过来。
“之所以在第一次见面时,我提出要和你生个孩子,是因为我不想再浪费八年的宝贵时间,所以打算使用我能想到的最快的方法,敲开你的心门。”
陈流火愣了愣,“浪费八年……什么意思?”
鼻尖和他的鼻尖相抵,张安竹注视着他,轻声说,“你眼前的这个身体里的灵魂,她来自于八年之后,原本,我们的相爱应该开始于八年之后。”
她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却如同小锤一样,敲击在陈流火的耳膜上。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过了半天,才分析出来了这句话的含义。
“你的意思,你真的是……”
“嗯,再简单一点,我是从八年后重生回到现在的。””
“……”
张安竹看着他,目光中蕴着温柔,还带着一丝解脱。
终于是说出来了。
以前她不说出口,最开始是担心他知道这件事之后,反而愈发筑高心墙。后来步入恋爱,她又怕告诉了他,他一时难以相信,会对两人的感情造成什么不利影响,又或者不慎泄露流传出去。
事关两人的幸福,她不得不谨慎一些,再加上陈流火表示不会追问,她也就继续佯做不知地将秘密保守了下去。
但再次经历生死,让她对两人间的感情牢固度彻底确认。
她决定不再瞒着他,她的所有事情,他都可以知道!
而她亦是确信,无论发生过什么,有过什么在,改变过什么……
如他曾经承诺过的一般,他也绝不会放开她的手。
陈流火揉了揉太阳穴,叹气,“我的头有点疼……”
真的是重生啊……
虽然现在的都市小说十本有八本是重生,还有两本带系统,但此刻真的从张安竹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陈流火依旧觉得有点像是在做梦。
“……有证据吗?”
“你要什么样的证据?”张安竹轻声问。
陈流火想了想,“来一期的彩票头奖号码?”
张安竹皱了皱鼻子,“我又没预知到自己会重生,干嘛没事去记这个啊?”
陈流火有点遗憾,还以为能趁机搞个小目标……
张安竹抿了抿唇,说:“我只记得后面一些影响比较大的新闻,还有明星八卦、小说……对了,我想起来了一件事,今年年底的时候……”
“行了,我逗你呢。”陈流火捏了捏她的下巴,“虽然很不可思议,我信你。”
从一开始,他就没怀疑过她。
毕竟在之前那种危急时刻说出的话,他不认为会是玩笑。
顿了顿,陈流火又说,“再给我几分钟,我消化一下。”
“……嗯。”
卧室里静默无言。
许久后,陈流火的情绪逐渐平复,更多的疑惑涌现,低声问。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不知道,一次半夜醒来,我忽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八年之前。”张安竹抿了下唇,“于是,我就来找你了。”
“你刚才说,不想再浪费八年时间,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如果按照正常的命运轨迹走下去,在去年年底,我才会用“月光竹”这个账号和你重新联系上,然后,你依旧会坚持你的单身主义……”
张安竹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追忆,喃喃地说,“……再然后,我们经常聊天,聊小说、聊音乐、聊友情、爱情、人生……各种话题,有时甚至彻夜畅谈。慢慢,我们成为朋友、知己……我确定了我喜欢你,但却无法确定你的心意,我不敢轻举表白,唯恐失败以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于是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一点点地朝着你靠近……”
这一个过程,很是漫长。
她轻轻地述说着两人相识相知的过往,陈流火也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渐渐地,她有种感觉,陈流火也似乎变了,他碰上什么事儿的时候,总会第一时间来和她分享,她开新书时他总是做她的第一个读者,认真建议,她卡文时他甚至会放下自己的小说,打电话过来替她整理思路,除此之外,他还一次次努力替她开解与父母之间的心结,让她最终回家与父母和好……
张安竹歪着脑袋,轻轻笑了一声,“后来的一次聊天时,我和你开玩笑,说感觉自己年龄不小了,也应该找个男朋友了。”
不料,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陈流火忽然闷不做声。
她怕陈流火误解,连忙解释是在开玩笑。
过了许久,陈流火才回复了一句,说他得断联几天,有件事情他需要认真想一想,等想明白了,想出答案了,才能踏实。
于是,张安竹就等着。
“后来呢?”陈流火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