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几天,你突然上线了,问我打算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张安竹说。
听到这里,陈流火问:“你怎么回答的?”
看着他,张安竹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我说,首先,那个人得和我有共同语言,还要爱干净、情绪稳定、喜欢看书、写小说……”
“……”
“过了会儿,你回,‘要不然,我们试试?'“
窗帘遮掩的房间光线昏暗,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万物定格,无声寂静如停滞的钟摆,只剩张安竹轻声的话语,以及两人淡淡的呼吸声。
再然后,是他们约好的相见,那是一個冬日,她奔赴江城,然后见到了陈流火。
半小时后,出租车司机接了个电话,车不慎落水。
整个过程她只用了寥寥数语,很简单,却透着彻骨的悲伤。
“……那一晚后,我连续好多天高烧不退,病了很长一段时间……”眸底翻滚着仍有余悸的轻颤,张安竹的声音有些透不过气,“还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总是梦见落水的那一晚……“
每次惊醒之后,却想起这不是噩梦,而是现实,她愈发痛苦。
想要挣扎,却从灵魂到身体都是无处着力的空落虚弱。
陈流火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一点晶莹,“所以,你才会对水那么恐惧。”
张安竹垂下眸子,慢慢地说,“再后来,大概过了半年吧,也不知怎么的,又一次在噩梦中醒来后,我突然发现自己回来了。”
现在她还清晰无比地记得当时的狂喜。
她可以第二次遇见他,找到他。
然后,让他爱上她。
这句讲完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再一次陷入安静。
约莫半分钟后,张安竹咬了下唇,轻轻开口:“……可以抱我一下吗?”
陈流火一怔,刚想说为什么这么问,突然一下子又仿佛明白了张安竹此刻的心情。
她其实还是很不安、很害怕……
怕他无法接受她重生这件事,怕他视她为异类,心里对她产生排斥。
心脏顿时发出一抽一抽的疼。
每一次都是她竭尽全力向他靠近,他对她的努力浑然无知。
到了此刻,她却还要如此小心翼翼。
陈流火伸出了手臂,将她用力地抱进了怀里,一双手越勒越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是我的错,对不起,”他轻声说,“对不起啊,都怪我太迟钝了,没早点意识到自己喜欢你,拖拖拉拉的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这句话直接打开了张安竹的泪腺,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泪就涌了出来,连从小变大的过程都省略了,直接一大颗一大颗地从眼底滚落下来。
她搂住了陈流火,把眼睛抵在他的肩上,抓着他衣服的两只手一直不停地颤抖,最后,是哭得泣不成声。
“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她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身子抽动,一边哭,一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肩上的衣料传来湿润感,陈流火的脸也不知不觉地跟着湿润了。
“对不去,那个时候,”他轻轻抚着张安竹的背,低声说,“要是我能多坚持一会儿,说不定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对不起。”
“不要自责,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责怪你自己的。”张安竹在他的衣服上胡乱擦了几下眼泪,抬起脸看着他说,“你做得已经够好了,是我太笨,没有早一点学会游泳……我不许你自责。”
“知道了,”陈流火用力点头,双臂又揽着她紧了紧,“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我们一起活到八十岁、九十岁、一百岁……”
“呜呜……”
张安竹的肩膀抽动两下,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再一次痛哭出声。
陈流火拍着她的背,任凭她宣泄情绪。
这些话在她的心里一定压抑了太久太久。
也不知哭了多久,张安竹的声音终于从肆无忌惮的痛哭,变成了一阵阵的抽泣。
陈流火伸手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说。
“做不做?”
张安竹愣了愣,“做什么?”
“那个。”陈流火说。
“到底什么?”张安竹还是愣着。
陈流火看着她,坐了起来,把两人身上搭着的空调凉被往旁边一掀,顺便再一抬手,把自己身上的短袖T恤给脱了。
张安竹突然明白了,她瞪大了已经哭得有些红肿的双眼,“陈大爷,我在和你说这么正经、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时候,你为什么能想到要做那个啊?你这大脑沟回的构造,未免有点异于常人了吧?”
“太刺激了,一想到我老婆是重生者,我就突然兴奋起来了。”陈流火弯下腰,伏到她的耳边,轻声说,“比看什么小片子都刺激。”
张安竹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脸微微发红,“流氓……”
话还没说完,嘴已经被堵住了。
……
张安竹趴在枕头上,轻轻喘气,头发有些凌乱。
许是因为这几天两人没怎么亲密接触过。
也许是因为凌晨经历的种种惊心动魄,也许是因为刚甩开的沉沉压力,也许是因为两颗心来到了真正的密不可分……
总之,格外的淋漓酣畅。
她喘了一会儿之后,又偏过头在陈流火的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品着唇间的淡淡咸味儿。
“都是汗啊你。”
“谁叫你只会躺着享受。”陈流火仰面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哎,我的一把老腰……”
张安竹吃吃地笑,“要不然,下次我在上面。”
“诡计多端的小骗子。”陈流火摸过空调的遥控器,将温度调低了几度,“这句话你说了多少次了,结果每次都是我卖力做牛马,我一定是被你pua了。”
张安竹笑得更厉害了,“下次一定,莪保证说话算话。”
“下次复下次,下次何其多。”陈流火把她揽进怀里,亲吻着……
“干脆就现在吧……”
片刻后,第二次的战斗终于再次平息了下来。
“先去洗个澡,”陈流火帮张安竹整理了下头发,说,“然后我们到外面吃饭,如果有时间,再去买两个新手机。”
“嗯。”张安竹伸手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却又重新软软地靠到他的身上。
“累死了,我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啦。”
“我抱你去。”
洗过澡之后,两人直接去了万达,顺道在餐厅吃了晚饭。
然后去手机专柜选手机。
过了会儿,张安竹挑了款颜值过得去,配置还不错的国产安卓机,张安竹选了白色,陈流火选了个蓝色。
“情侣机。”陈流火在她脑门儿上亲了一口:“怎么样。”
张安竹笑了,“手机壳也要情侣款。”
“行。”
买好手机壳,张安竹摆弄着新手机,装了几样平时常用的app后,叹了口气,“哎,我之前拍的那么多照片都找不回来啦。”
陈流火说,“谁让你懒,和我一样平时多备份,就没这问题了。”
之前两人的手机里都有不少照片,因为手机泡水的缘故没法转出来,不过陈流火有备份的习惯,所以他手机里的照片大部分都幸存了。
张安竹哼了声,怒而拉着陈流火又去买了一个移动硬盘,发誓要向他学习,三不两时地备份一下重要资料。
……
后面几天,两人又去补办了手机卡。
生活渐渐回到了正轨,陈流火也愈发习惯了张安竹这个“重生者”的身份设定,到后来,甚至都很少想起。
毕竟这一点对两人的生活也没多大影响,往常两人怎么过,现在还是怎么过。
倒是张安竹,因为彻底说出了口,逐渐开始肆无忌惮了。
又到了周末,两人一块儿去电影院看一部新上映的电影。
这部电影的剧情还挺烧脑,讲的是女主被人谋害以后失忆了,却不知道是谁做的,身边最亲密的人,比如父母、恋人、老师、闺蜜……都可能是那个凶手。
女主一直生活在猜疑之中,然后演到女主和闺蜜一块儿去酒吧,她喝多了点去洗手间,在镜子前面洗手时,闺蜜的高跟鞋慢慢地接近了她……
陈流火正提起了心,张安竹漫不经心低声说,“放心吧,闺蜜不是凶手。”
“……”
“后面闺蜜也死了,被凶手杀的,”张安竹小声说,“其实,凶手就是……”
“佩奇你过分了啊!”陈流火赶紧捂住她的嘴,痛心疾首道,“上映第一天的电影你就剧透,这是人做的事情吗?不许剧透!”
“哦。”张安竹点点头。
陈流火才松开了她的嘴。
过了会儿,他实在判断不出凶手,终于忍不住小声问,“凶手到底是谁?”
“就是她自己,她有多重人格。”张安竹说。
“……妈的。”陈流火很想吐血,骂了一句:“什么烂梗。”
被重生者剧透得索然无味。
不过总比到最后一分钟才发现的好。
从电影院出来,陈流火摸出手机,发现收到了周敬转账的短信。
十月过去后,他新书的字数逼近了百万,均订也突破了六千大关,虽说稿费的详细数字还没出来,但大致可以估算得出这个月的总收入应该不少于九万。
看完短信,陈流火把手机放进口袋,牵着张安竹的手摇了摇,“哎。”
张安竹看向他,“?”
“你不是说我这本仙侠尽管上架时的数据不太好,但等到百万字时就突破万订了吗?可现在才刚过六千均订。”陈流火困惑。
虽然现在剧情才刚过半,按现在的趋势下去,等完结的时候,万订应该没多大问题,但和张安竹所说的小爆还是有一点距离。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张安竹抿了下唇,叹息道,“但上一次你是先写了本都市,再写的这本仙侠,时间上不太一样,可能就因为这样,所以走向出了岔子吧。”
一本火书的出现,除了作者的实力,往往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
同样一本书,发布的时间不一样,发布的网站不一样,当时读者的口味不一样,成绩可能最终天差地别。
陈流火倒也知道这个道理。
“无所谓,六千均订也不错,”他笑笑,“这应该算是某种蝴蝶效应吧,有蝴蝶效应存在,说明命运也是会变的,对吗?”
蝴蝶效应啊……
张安竹牵着陈流火的手,抬头望望幽暗的夜空,一丝微妙的感觉从心头升起。
“在想什么?”陈流火瞥了她一眼,轻声问道。
“我在想……”张安竹咬了下唇,声音低沉地开口,“如果真的有蝴蝶效应,那件事,应该就不会再发生了吧。”
“当然不会再发生了,”陈流火知道她口中的“那件事”说的是什么,立即握紧了几分她的手,“你看,就像你说的,书的成绩一样,现在已经变了,命运完全不同。”
“话虽这么说,”张安竹轻声说,“但我总是有点放心不下……万一……我只是说万一……”
“傻瓜,别乱插旗,”陈流火停下脚步,扭头看着眼前熟悉的俏脸,伸出手指,抚平她微蹙的秀眉,“有句话不是说,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重要的是过好今天,等今天过去,再过好下一天……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做到不后悔,也就够了。”
他的话让张安竹怔了怔。
是啊,我们永远都能看到明天在未来等着我们,所以我们总以为明天很多很多,可以任意挥霍,随心忽视。
可人生总有许多始料不及,它从不会按任何人预设的剧本排练,也不受任何人的掌控。
命运无常,就是这个道理。
既然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那就先过好今天。
趁今天,趁现在,做你想做的事,过你想过的生活,爱你想爱的人。
等意外来临时,你可以笑着说,没关系,我和你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都不后悔。
过了会儿,张安竹伸手拉住陈流火的手掌,轻轻地贴在自己脸上,自他掌心传来的触感与温度是那么的真实,让她那颗因为不安而惶乱迷茫的心,渐渐平定下来。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当然有道理,”陈流火捏捏她白皙的脸蛋儿,“也不看看我是谁喜欢的人。”
张安竹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夸我的眼光好,还是夸你自己呢?”
“主要是夸我自己,”陈流火说,“当然,你的眼光的确也很好,长得也很漂亮……毕竟在历史上往往只有大美人才能识真英雄,好比红拂夜奔,红玉击鼓,这叫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张安竹笑了起来:“要点脸吧陈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