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几名服务员小姑娘站在餐厅中间,手挽着手一块儿唱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清脆悦耳的歌声回荡在大厅里。
“这是在表演节目呢?”张母忍不住问。
张父皱着眉:“应该吧。”
张母又看看四周,一脸困惑,“可怎么除了我们,这都没别人呢?”
张安竹轻扯了陈流火一下,等他看过去,她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啊?”
陈流火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这时,周敬踏着歌声走了过来,他笑着,重重地拍了下陈流火的肩,“知道你中午要来咱们餐厅招待贵客,给你包个场,还附带一个表演节目,怎么样,够意思吧?”
陈流火顿时恍然,也笑了。
虽然尴尬了点儿,但周敬的一番心意还是让他很是感动,伸出拳头对着发小的胸口轻轻顶了一下,“够,很够。”
周敬又转过身,对张父张母大声说,“叔叔阿姨好,我是陈流火的餐厅合伙人,也是他的好朋友,您们是他的长辈,就也算我的半個长辈,待会儿我会用毕生所学来招待您们,保证让您们这次吃好喝好,开开心心!我就一个心愿,赶紧能喝到他和他女朋友的喜酒!”
张父张母都忍不住笑了。
少顷,一首《但愿人长久》也唱到了结尾。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唱完之后,服务员小姑娘们便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有的说,“二老板好!”
有的说,“叔叔阿姨,这首歌是用来欢迎你们的,好不好听?!”
有的说,“祝二老板和女朋友长长久久!”
“好,唱得真不错,太好听了。”张母开心地点头。
方容也是满面红光地鼓掌。
陈流火则是笑着说:“来,我们先坐下点菜吧。”
点菜的事情交给了陈流火和张安竹,两人分别按照自己父母的口味点好了菜。
冷盘是火腿卷芦笋,开胃菜焗海鲜班戟和香炸芝士球,接下来是杏仁薄脆鲜虾南瓜汤、西班牙蒜香海鲜烩饭、慢熏嫩羊排……
很快,菜被一盘盘地端了上来。
第一个自然是火腿卷芦笋,用的是帕尔马火腿片卷白芦笋头,撒上巴马臣芝士片,装饰意大利油醋汁。
同时还端上了两瓶风味清淡的桃红葡萄酒,这种葡萄酒和常见的干红不一样,酒液呈漂亮的粉红色或是浅桃红色。
“这个菜的关键是要把火腿切得比纸还薄,这样火腿的咸味才会刚好,不会压制住白芦笋的鲜美清新。”陈流火为张父张母简要地介绍了菜的特点,又拿起酒瓶,替几位长辈、张安竹各倒了一杯,“这种葡萄酒的度数很低,口感偏清甜,而且可以活血生津,美颜养容,所以很适合女士。叔叔阿姨,你们也尝一尝。”
张母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顿时点头:“确实和我以前喝过的葡萄酒不太一样,挺好喝的。”
除了吃饭,自然还少不了随意的闲聊。
张母问,“小陈啊,你房子是已经买好了吗?”
“嗯,上个月已经交了首付款。”陈流火说,“装修公司也找好了,这几天已经开始做水电了。”
张安竹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一张图片,然后递到张母面前,“这个是设计师给我们的方案图,怎么样,挺漂亮的吧。”
张母拿手指划了两下,看着还是有些满意的,点点头,又把手机递给张父,“竹子爸爸,你也看看。”
张父看了两眼,再划过去,后面蹦出一张新的照片。
是购房合同的照片,拍得清清楚楚,陈流火跟张安竹的名字都在上面。
张父抬头瞅了陈流火一眼,尽管这件事他和张母已经听张安竹说过了,但心里还是感到很欣慰,微微点了下头,把手机还给了张安竹。
又闲聊了片刻,上到第三个热菜时,话题终于转到了正经事上——彩礼。
张父和张母应该是来之前便已经商量好了,张母没怎么思考,便报出了一个数字。
彩礼六万八千八,再加五金。
江城和襄城都没有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老一辈也大多比较开明,很少有天价彩礼的情况,更多的情况是两个家庭扶持一个小家庭,彩礼有能力就多出,没能力就少出,而且女方收到的彩礼一般也都会作为回礼,留作小家庭的未来开销。
尽管如此,受全国彩礼普遍涨价的影响,这几年里无论江城还是襄城,一般人家的彩礼也基本破了六位数。
六万八千八,这个数字几乎已经算是彩礼中的地板价了。
张父张母知道陈流火买房时将张安竹的名字写了上去,足够彰显他的诚意,所以,他们也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听到这个数字,陈流火怔了怔,开口道,“六万八千八?叔叔阿姨,你们没弄错吧?”
张母看着他,有些疑惑,“怎么,你觉得多了吗?”
陈流火连忙说,“不是觉得多了,是觉得太少了。”
“确实太少了,现在哪还有六万八千八的彩礼啊。”方容也用力点头,“要我说,最低也得十六万八千八。”
就算儿子暂时拿不出,她自己还有几十万的存款,大不了贴一部分。
毕竟彩礼的多少关系到儿媳妇的颜面问题,万一太低了给儿媳妇的心里留下个不开心的疙瘩,那可就不好了。
再说了,彩礼最后也是回给儿子小家庭,相当于左手腾右手,不心疼。
陈流火“嗯。”了一声,“再多一点也没关系。”
他说过要尽力给张安竹最好的,那就是要最好的,虽然现在他刚买了房,存款都基本被掏空了,但彩礼一般赶在婚礼前支付就行,而现在两家父母才刚见面,还没开始商量婚礼的事儿,也就是说,最少还有半年到一年,到那时不信他还拿不出来。
张父张母却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们家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彩礼什么的走个形势就行了,要不是大家都要收彩礼,我们家不收其实也没问题。”
“像竹子那么好的姑娘伢,别说十六万八千八的彩礼了,再高也值得。”方容也很坚持。
于是乎,古怪而罕见的一幕出现了,女方家长坚持降彩礼,男方家长主动要加彩礼。
不远处的几名服务员都看愣了。
陈流火和张安竹也面面相觑,心中都有几分好笑,却又有几分感动。
等正菜吃得差不多了,餐后甜点上来,双方家长才各退了一步,就彩礼达成了初步协议——十二万八千八,再加五金。
谈到这里,那陈流火和张安竹两人之间的事儿,也就算是基本敲定。
接下来就是聊一些细枝末节,比如什么时候领证,什么时候办婚礼,婚礼办中式还是西式,需要提前准备什么,邀请哪些亲友……
张母和方女士正要就以上问题展开讨论,冷不丁儿的,张安竹轻轻咳了一声。
“那个,爸、妈、阿姨,关于婚礼仪式这方面,我和陈流火其实已经商量过了,你们先听听我们的想法吧。”
待方容和张父张母齐齐向她看过来,张安竹才轻声细语地说,“我和陈流火呢,都觉得结婚没必要劳师动众大操大办的,所以,我们打算旅行结婚,等旅行回来,再在两边各办一次答谢宴,请亲戚朋友们吃顿饭就好。”
两家长辈都是一愣。
“旅行结婚?”方容问,“什么叫旅行结婚啊?”
陈流火说:“旅行结婚就是……”
从几年前开始,年轻人中逐渐流行了一种新的结婚方式——旅行结婚。
旅行结婚是新婚男女一起去外地旅行,并在旅行的过程中完成结婚仪式的一种结婚方式。婚礼从踏上旅行的路途开始,等旅行结束就相当于婚礼结束。这种结婚方式不仅可以充分享受二人世界,而且可以欣赏到迷人的自然风光,自由、有幸福感,现在很受年轻人的欢迎。
而且,比起仪式复杂繁琐、花费惊人的传统婚礼仪式,旅行结婚可以完全不需要婚庆、婚纱、司仪、繁复场布、策划什么的,只需要租个小场地,简单布置,选择一套简单大方的礼服就够了,不需要迎宾敬酒仪式来回切换礼服,等回来时再办答谢宴,简单地向亲友们表示感谢,宣布结婚的信息就可以。
陈流火和张安竹都怕麻烦,所以觉得这种简单明快的旅行结婚更适合他们。
而且,倘若要论仪式感的话,旅行期间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两人婚礼的见证,岂不是比传统的婚礼仪式更加浪漫?
“……”
方容和张父张母对视了两眼,也都觉得这个“旅行结婚”的法子听着不错。
“那就先按你们说的这个旅行结婚定吧,”方容点点头,拍板道,“以后要变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
重要的事儿都聊完了,接着又进入了闲聊阶段。
方容满脸笑容地问张母,“对了,你们这次来江城,打算待多久?”
“一个星期吧,”张母笑着说,“上次来江城还是十年前,打算趁这次和竹子他爸好好玩几天。”
方容看向陈流火,用命令般地口吻说道,“那这几天你就陪着小竹爸妈一块儿,帮他们做导游、拎东西,知道吗?”
“不用陪不用陪,陈流火现在还在写小说吧?”张母连忙摆手,“竹子说过,写小说要每天更新,一天不更新,就叫什么‘断更’,读者可是要寄刀子的。”
“妈,不是寄刀子,是寄刀片。”张安竹纠正。
张母茫然,“刀子、刀片的,有区别吗?”
“嗯,是一个意思,没什么区别。”陈流火笑着说。
“不用他,最近我闲着,我来陪我爸妈就行了,”张安竹笑着说完,又看向方容,“阿姨,到时候您也一块儿,咱们一起游山玩水,让陈流火一个人孤独寂寞冷去。”
闻言,方容笑得更开心了,“好好好。”
吃过饭,几人便坐车回了酒店,在酒店里待到下午,吃过晚饭,陈流火才和方容离开。
张安竹已经订好了隔壁的房间,这几天她会留在酒店里陪着她父母。
次日,陈流火又为张父张母送上了男方的礼物。
按照江城这边的习俗,烟酒茶这些面子工程必不可少,烟必须得是中华,酒和茶则是没有特定要求,视经济情况而定,但都是双数。
除此之外,还有些江城的特产,两盒西洋参和一些营养保健品。
而因为张父喜欢下象棋,陈流火又特意在商场买了一套高档象棋,算是聊表心意。
张父对这套象棋是爱不释手。
顺便再提一句,这几个月里,他靠着陈流火教他学会的象棋ai棋艺大进,好几次杀得老李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所以遇到人就翻来覆去地讲述自己的光辉战绩。
但张母和张安竹一听他开了个头,就看电视的看电视,刷手机的刷手机,很是不屑一顾。
也只有陈流火每次都格外认真,不时还会恰到好处地插上几句。
“后来呢?”
“这一步绝了!”
“好棋!”
捧场捧得足足的。
张父大有得遇知音之感。
转眼间,一个星期过去。
到了张父张母回襄城的时间。
走之前的午饭是在方容那儿吃的,不过,下厨的是陈流火和张安竹,张父张母和方容一块儿坐在沙发上聊着天。
过了片刻,张母扭头,看到了厨房里忙活着的张安竹。
看着她苗条的背影,娴熟自然的动作,张母神情些微复杂,片刻后,低下头,用手轻轻抹了把眼睛。
“我说实话,这几年竹子一直在外面,我们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了做饭……今天还是我第一次吃到她亲手做的饭,真的很开心……”
过去,她的心中始终把女儿看做一只小小雏鸟,需要她的羽翼庇护,所以她习惯了让女儿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去做,如果女儿稍有违逆,她就会愤怒和失望。
直到这时,她终于彻底恍然。
女儿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她有自己的想法,更有她自己要走的路,她即将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子,或许,很快也会成为一个母亲。
雏鸟不知不觉间地长大了。
而它的羽毛比父母更美丽,歌声更嘹亮,飞起来也更快、更灵活。
真好!
方容顿时笑了起来,拍着大腿,略带得意地说,“我们家陈流火还不是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学了做饭,现在做得比莪还强,待会儿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张母也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心里的几丝淡淡惆怅终于散去。
饭吃完,张父张母稍作休息,便站起身来。
“好了,我们该去车站了。”
陈流火连忙道,“叔叔阿姨,我送你们。”
……
看着张父张母拎着东西进了安检,陈流火才放下挥了半天的手,扭头对张安竹张开胳膊,“你爸你妈那关终于过了,现在你就真的算是我的人了吧……嘿嘿,好几天没抱过我老婆了,想死了,快过来,让老公抱一下。”
张安竹嘴角含笑,一头扎进他怀里,嘴里却道:“脸皮真厚,还没领证就开始乱喊老公老婆了。”
“不喜欢啊,那我去叫别人?”
“你敢!”
“哎哟,又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