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书院。
臣修风恭敬地站在被夷为平地的后山,大气都不敢喘。
一旁,白发老者仰头望着天枢榜,怔怔出神。
“气运之子,竟然死了?”
眼看着楚枫的名字消失,他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迷茫。
用来对抗云有容的棋子,竟然死在了天枢秘境之中。
难道,自己注定了失败吗?
臣修风试探性地问道。
“老师为何如此看重楚枫?”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许久了。
诚然,楚枫在入院考试时的表现十分惊人。
引得十圣雕像共鸣,这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可是跟李令歌比起来,那就真的相形见绌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十年前被迫收下的弟子,竟然如此优秀。
然而,老师回来之后,竟然要他着重培养楚枫,甚至偏袒楚枫。
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不应该好好培养李令歌吗?
可是老师的话,他不能不听。
即便是楚枫处处和李令歌作对,次次都被虐得体无完肤,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段时间,他是越来越喜欢李令歌,开始真的将其当作自己的徒弟了。
虽然眼下李令歌的修为还仅仅是七品境,但他日的成就或许不会低于秋月白。
说起秋月白,这丫头也是当初李明达送来的。
没想到,当初那个家伙竟然给他同时送了两個得意弟子。
这些年,自己是错怪那个家伙了。
白衣老者不知道臣修风心中所想,只是还在惋惜楚枫的死。
“既然楚枫死了,那李令歌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咳咳咳!
臣修风被这话吓得一阵干咳,自己的老师莫不是失心疯了。
那位监院可比他更加宝贝李令歌,简直就是将其视作逆鳞。
梁国皇室刚刚被屠戮殆尽,现在老师就要去杀李令歌?
“为什么啊?”
“此子将来必成大器,决不可留。”白发老者轻抚胡须,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一个云有容就够难对付了。”
臣修风喉咙滚动,目光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老师的衣袖。
那一日,他可是清楚地记得,老师的双袖尽碎。
这个时候去招惹云有容,真的不怕被放逐南海?
“老师,我一定会好好教导李令歌,绝不让他跟您作对。”
毕竟是自己的弟子,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眼看着一棵刚刚要茁壮成长的幼苗,就直接被扼杀?
他做不到……
白发老者转头看了一眼臣修风,这个他在世的唯一弟子。
“李令歌就是云有容选择杀的一枚棋子,若不杀他,将来他就会来杀为师。”
臣修风眼睑微垂,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那老师小心些,最好别惊动云……监院。”
然而,白发老者摇了摇头。
“不是我去杀他,而是你去。”
闻言,臣修风直接瞪大了眼睛,下巴惊得差点砸在地上。
他抬手指向自己,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
确定是我吗?
老师,你是不要我了吗?
开什么玩笑,他几斤几两,自己还能不清楚。
听说,梁国那个老太婆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被一脚踩死了。
他能在云有容手中撑得过一句话的时间,就算那位云监院放水了。
“老师,我、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白衣老者双眸微眯,声音也冷了几分。
“放心,我会把云有容引开的,这样你再动手。”
闻言,臣修风仍是有些心有余悸地看向卫王府的方向。
“老师真的不怕云监院……发飙?”
虽然他对自己老师的实力是有信心的,有可能打不过,但绝对跑得了。
问题是老师跑了之后,他呢?
云有容不是傻子,调虎离山之后,谁对李令歌下的杀手,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是他。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是他真的杀了李令歌,无处撒气的云有容定然会把气撒在他的身上。
到时候,谁能来拯救他?
白发老者双手负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她受了天罚,现在已经受了伤,不是我的对手,为师会护你周全。”
“老师,我——”
“嗯?”
“我去!”
臣修风失魂落魄地离开书院后山,夹在这老师和监院中间,实在是太难了。
难怪当初师兄把院长这个位子交到他手上之时,一脸的解脱。
……
南越,太史局。
檀香袅袅,一座雅致的小屋内,两人盘膝对弈。
严东楼手持黑子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迟迟未落子。
他对面,一位身着白袍的男子,乃是鸿胪寺卿贾文和。
“关于互市和谈,皇上有旨意?”
严东楼心思都在棋局上,所以并没有接话。
严东楼的目光在棋盘之上扫视良久,终于落子。
“国库亏空,皇上的意思是要尽快促成这次和谈。”
“不可!”贾文和下意识阻止,可碰上严东楼的目光之后,他眼睑微垂,落子之后才继续说道,“一旦互市成功,我南越危矣。”
严东楼投子认输。
“我怎么看,这件事你认为我怎么看重要吗?”
他朝天拱手道。
“这事你要问皇上怎么看。”
见他如此说,贾文和便明白了,这件事多半已经没了回转的余地。
“可——”
不等贾文和开口,严东楼直接抬手打断了他。
“你可知,短短几个月,我南越走私到楚国的纱罗和越锦被抢购一空?”
贾文和点了点头。
“我知道。”
严东楼继续问道。
“你可知道,这两样布料在大楚成了紧俏货,价格比以往翻了三倍。”
“我知道。”贾许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我更知道,两国一旦互市成功,大楚便会有人向制造局购买越锦和纱罗。”
搜刮楚国富人的钱财,转送到南越国库甚至是南越百姓手中。
好一招,劫富济贫。
李令歌给了一个南越无法拒绝的好处,可这也是让他觉得可怕的地方。
此举影响之深远,让人细思极恐。
雨过天晴,严东楼看向滴水的屋檐。
“楚人大量购买纱罗,不仅能丰盈国库,更能推动了我南越的种桑养蚕纺织一头龙的产业,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