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召你回京了？”

李令歌有些好奇，这个时候姜离不应该出现在京师。

姜离轻轻摇了摇头，仰头看着那空中的明月。

“我是偷偷返京的。”

闻言，李令歌再次转头。

姜离三年前便进入了南境军中，算是皇帝安排接替他们李家的人。

他的那位父亲明显是和皇帝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这三年来一直在帮助姜离在军中建立威信，一步步执掌南境大军。

时至今日，对方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对于这个接替者，他算不上讨厌。

毕竟，只有他离开南境，皇帝才会允许他活下去。

所以是谁接替卫王府成为南境大军的主人，对于他来说没有区别。

更何况，这個人还是他的同门，应该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擅离驻地，私自返京，这可是大罪，若是让有心人抓住把柄——”

没等李令歌把话说完，姜离便打断了他的话。

“我有不得不回来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

姜离红唇微张，而后话锋一转。

“我想知道大师兄想要两国和谈互市到底有什么谋划？”

当初，李令歌离开南境的时候，便要她奏请朝廷，让两国和谈互市。

凭借对李令歌的信任，她照做了。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李令歌并没有说。

当然，最终的结果不出她所料，奏折石沉大海。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没想到几个月之前，朝廷竟然真的派出了和谈的使臣出使南越。

当然，她这次回京师，其实是担心李令歌死在天枢秘境之中。

李令歌双臂撑在窗边，略微弯腰道。

“我只是想让南越易主。”

“南越……易主？”

听到这话，姜离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大楚和南越僵持了几十年，甚至李家父子都战死南境。

整个大楚还没有人敢说，让南越易主这样的话。

即便是她曾经幻想过马踏南越皇城，可仔细想想那都太过遥远了。

“大师兄何来的如此信心？”

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大师兄一心只钻研经商之道，对于战事基本没怎么上过心。

灭国之战，只可能是将士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不可能是金银换来的。

既然已经说到了如此地步，李令歌索性也就不装了，摊牌了。

“凭我能彻底断了西周的粮食。”

“断西周……”

姜离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人在说南越，怎么突然提到西周了。

可是身为南境之主，她很快明白了其中关系。

一通而百通，甚至于她想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纱罗和越锦都是南越特产，因为这两种布料都是用白玉蚕丝织成。

而白玉蚕丝只吃玉叶桑，这种桑树只有南越能种活。

一旦南越百姓大面积种玉叶桑，粮食必然短缺。

到时候，粮食就成了南越的命脉。

只要能彻底切断这条命脉，没了粮草供应的南越大军，便是待宰的羔羊。

南越与大楚和西周接壤，大楚可以通过禁止互市，从而断了南越的粮食，最后就只剩西周了。

如果西周也断了粮，那南越就彻底完了。

可是——

“若南越限制百姓种桑呢？”

她能想到，闻人厚琮不可能想不到。

只要限制百姓种桑，保证种田的土地能够自给自足，刚刚她所想的一切都将不攻自破。

李令歌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懂人心。”

略顿，他徐徐解释道。

“自古皇权不下乡，暴利之下，谁会愿意种田而不种桑？

而且，你以为想要种桑的真的百姓吗？”

现在短时间之内是无法飞升了，既然想要扶持自己这位师弟登上皇位，他就不得不多讲一些事情了。

总不能将来只会征战四方，不会治理国家吧。

“越锦的价格暴涨，南越的那些世家财阀定然会大量兼并土地，以此来牟取暴利，到时候，可就不是南越皇帝说了算了。”

姜离眉头微微蹙起。

“他们应该不敢公然和闻人厚琮对着干吧。”

清风拂过，李令歌的发丝微微飘起。

“朝臣大半出自世家，这不是世家和皇帝之间的对抗，而是百官和皇帝的对抗。”

姜离感觉好像是抓住了什么，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

她实在是不擅长朝堂上的这些东西，若是她能做皇帝，定然要将大师兄抓起来做自己的‘皇后’。

也不需要大师兄为她出谋划策，直接让大师兄监国，她就可以出去征战四方，踏平诸国。

李令歌并不知道这会工夫，姜离连将来两个人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见她还是有些似懂非懂，李令歌继续说道。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他们才不会去管闻人厚琮会如何，就算南越亡了，与他们何干？”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就会蜂拥而上。

王朝更替，世家不会变。

甚至，即便是南越江山易主，将来还是要依靠这些世家。

而且，他深知南越现在的困境。

建宫殿要钱，提防大楚要钱，抗击倭寇也要钱，修河堤要钱，赈灾还要钱。

国库亏空，那位南越皇帝非常需要钱。

虽然大楚的国库底子也薄，但是比其南越强多了，起码年年有余，没有亏空。

严东楼这个阁老不好当，若是再拿不出钱来，怕是闻人厚琮下一刻便会抄他的家。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去南越做什么。

只要让大袖衫在大楚爆火，整个南越上下都会按照他的想法往前走。

甚至，现在他想停下来，对方也不会同意。

姜离沉吟片刻，心中只剩最后一个疑问。

“那大师兄有什么办法断西周的粮？”

李令歌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星空。

“天时。”

见姜离还要追问，他摆了摆手指。

“天机不可泄露。”

原本他以为自己入京之后，会死在楚枫手里。

所以后续的事情，他都交代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具体的缘由他并没有说。

总不能说，他看过书中剧情，所以能够未卜先知吧。

如今，他已经将整件事情都告诉姜离，只差把自己能预知未来写在脸上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略微抬头看向姜离的额头。

“我送你一顶帽子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