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1日一早，韦深把脸抹黑，头发弄乱，乔装打扮一番，扮成车夫赶到了巨籁达路，轻车熟路地坐在早饭摊吃混沌看报纸。

他想了想，还是不能错过汤友斌出门这半小时，如果他是鼹鼠，这半个小时就可以顺路传递情报。

穿越过来吃过几次亏，现在韦深的疑心病又犯了。

他觉得按照常理汤友斌不会是卧底，但是敌人如果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呢？故意找了一个性格有缺陷的人来当卧底。

同曹晶、苏刚比起来，汤友斌要更特殊，所以嫌疑反而更大。

6点半，汤友斌从旅馆出来，他走到另一個卖大饼的早饭摊买了两个大饼，叫了辆黄包车出发了。

韦深拉着车悄悄跟着。

巨籁达路在法租界的北面，古武强陈佑正的旅馆在法租界的东南康悌路上。

韦深小心地跟在后面，花了大约20分钟，把车停在一个小巷中，探头看着远处买报纸的汤友斌。

旅馆在对面，门口挂着个牌子：“昌顺大旅社”。

旅社对面有一家茶馆，但这会儿还没开门呢

汤友斌慢吞吞买完报纸，又走到一个早点摊买了一碗豆腐花和一块粢饭糕，坐下来吃。

到7点10分的时候，古武强和陈佑正出来了，两人都是普通身材，古武强胖一些，一双大眼，陈佑正头发有些稀疏。

两人也去吃早饭，韦深再去看汤友斌，他已经不见了。

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韦深赶紧拉车跑到小巷另一头，微微探头出去，巷口有棵大树遮挡，韦深慢慢走到树后，发现汤友斌躲在前面一条小巷边上，假装等人看报纸，目光其实聚焦在那条小巷尽头的早点摊上。

韦深把身体在树后藏好，点起一根烟，琢磨从巨籁达路到这里就20分钟，现在7点10分出头，估计早饭要吃个5分钟.

所以如果汤友斌不吃早饭的话，可以有25分钟的自由行动时间。

汤友斌执行跟踪任务，柳歌青把自己设圈套的事情告诉他了，所以如果他是鼹鼠，自然不会传递消息。

如果要考验汤友斌，就得泄露个情报给他，然后重点观察6点半到7点15分之间他去了哪里？

不过汤友斌的嫌疑相当低，他能进总部一处的训练科，肯定得通过比其他人更严格的政审，而且他喜欢发问的习惯以及不太合群的性格，都说明这人大概率是没问题的。

要甄别他也得放到最后。

韦深两根烟抽完，汤友斌走进了小巷，韦深赶紧走到自己这条弄堂的另一头，探头一看，古武强和陈佑正朝东走了，接下去汤友斌拐出了巷子，韦深也慢慢跟在后面。

“黄包车。”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叫车。

“先生，我运货呢！”韦深一指车上的樟木箱子——这是他凌晨从老李那里借来的，还承诺给他再买个新的。

那人摆摆手，再也不看他一眼。

古陈二人在法租界逛到快10点，去看了好几处房子，都没有合意的，于是往南码头方向走去。

这里距离南码头也不算很远，走过去大约半小时，两人一身普通劳力的打扮，不叫车倒是符合身份。

韦深跟了一路，注意到汤友斌的跟踪非常有策略。

首先他对法租界东南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哪些小巷是通的，哪些是死胡同，哪里是商场，商场有几个门，他似乎都清清楚楚。考虑到此人以前没有魔都经历，应该是这几天事先认真研究过地图，并实际考察过。

其次他很少跟在古陈两人正后方，而是远远跟在马路对面的侧后方。

有时候古陈两人走一条路，他从平行的小巷通过，一拐又跟上两人。

有时他从一个进口走进商场，到二楼的窗户上看看两人方向，然后下楼从另一个出入口离开，七拐八绕很快又跟上了古陈。

汤友斌还特别注意利用障碍物遮挡自己，商场的货架、转角、树木、人群、报亭、报纸等等。

偶尔他还会在小弄堂里随手顺走一件晾晒的短褂或者帽子，给自己换个装扮。

有时候跟踪异常小心，古陈两人走进弄堂看房子时，他会立刻绕道后方查看弄堂是死弄堂还是另有出路，如果附近有高处如商场、茶楼等，则会在高处观察等待。

有时候又异常果断大胆，有一次古陈进入弄堂时间过久，汤友斌选择直接进入，也没有引起注意到。具体是怎么做到的，韦深也搞不清楚。

怪不得是个跟踪专家，怪不得柳歌青跟他一天说学到不少，韦深也觉得自己学到不少。

10点30分左右，古陈两人到达残楼前，汤友斌已经提前到达并且翻墙而入，上到高处，在楼上监视两人不断练习翻墙。

对方居高临下，韦深不敢靠近，只能走出很远。

他找到一条小巷，这里堆满了垃圾，臭得让人头昏脑涨，不过没有人，韦深掏出口罩戴上，感觉好了一点。

取出一个双筒望远镜观察——这是前天从永安百货买来的。

韦深调整焦距，镜头中出现了一张机灵的圆脸，他在六楼，不对是在楼顶......似乎看着自己的方向。

难道他发现我了？

韦深皱起了眉，放下望远镜，眯眼看了几秒，再次举起望远镜。

镜头中，汤友斌的脸被他举起的一个望远镜挡住了，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嗯？

韦深心一缩，他在看自己，被发现了！

这家伙，真不愧是个跟踪专家，自己已经很小心了，什么时候被他发现了？

韦深继续用望远镜看，只见汤友斌放下望远镜，站起来双手不停挥舞。

这家伙干嘛？

韦深有点迷糊，朝我招手干嘛？告诉我他发现我了，所以打个招呼？

他继续盯着看，只见镜头里，汤友斌开始不再挥手，而是右手直直地指向自己方向。

韦深隐隐觉得不对劲，这家伙举止有点反常。

他迅速收起望远镜，拉起车转出小巷，左右看看，走上大路。

对面两辆黄包车一左一右驶来，车上都载着一个客人。韦深疑惑地看眼两人，这两个人戴着草帽，皮肤黝黑，不过他们短褂下偶尔露出的皮肤都很白净。

这两人不是黄包车夫！

两个乘客也很诡异地把手放在怀里，死死盯着自己。

韦深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后面一辆汽车缓缓靠边，从车里走下来5个人，各种打扮都有，手都插在兜里或者怀里。

更远一点的地方，有六个人正在走过来，个个如看猎物般注视着自己。

被包围了，原来汤友斌才是那个卧底！

一共15个人！

他死死地盯着这些人的样貌打扮，把他们都深深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