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葡萄岚垭路军统总部。

戴雨浓漂亮的眉毛完全舒展开来，笑呵呵对站在身前的李萧百和毛峰道：“原来韦深干掉的那个是大井影符！”

“干掉了个特高课的中佐，不错不错！”

毛峰笑道：“这個大井被誉为特高课之狐，效率很高，原来魔都站在他手上吃了很多亏。”

看到上司心情很好，平时不苟言笑的李萧百也凑趣道：“韦深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个大井的价值要比李世群还高。”

“萧百你是管人事的，你说说看，该怎么奖励三区，哦，还有二区。”戴局长靠在椅背上，注视着李萧百。

“属下以为，韦深的头功当无异议，他亲自狙杀了大井，打死了发租界大汉奸成海韬及5名76号特工。而且赵力均等人杀的徐捷等10人也是他运筹帷幄之功。”

“另外，他还再次救援了二区赵力均。”

“数功并叙，应当提正为三区区长，军衔提升一级为少校，发六等宝鼎勋章一枚！”

戴雨浓和毛峰一起点头。

“赵力均也有功。”

李萧百看看戴雨浓脸色，他心知赵力均同局座交情不浅，顿了顿继续说道：“他被三区救援后，积极同三区一起策划，并提供枪支，还亲手击毙了徐捷——徐捷中的两枪中有一枪是他的。”

“所以属下认为，赵力均军衔恢复中校，职位不动，仍然是二区代区长，。”

“好！”戴雨浓很满意，赵力均也挺争气，自己一逼就立了功，没给自己丢人。

李萧百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柳歌青和马二宝立功，军衔当升一级为上尉。据三区上报，两人原先职务都是副队长，属下认为，应该扶正。”

“军衔没问题，职务还是让韦深自行决定吧！他的三区他做主！”戴雨浓大手一挥做了决定。

“是！”

李萧百转身离开房间，毛峰想了想轻声提醒道：“韦深立功太快了。”

戴雨浓心情大好，笑着对毛峰道：“立功又快又多还不好？韦深这小子，我真没看错！”

“局座，这才多久？就连升三级了，职务也升无可升，勋章也破格发放过了。”

“怕什么？”戴雨浓右手在空中点了几下毛大秘，“你啊，格局太小！”

“血刃是我们的王牌，对待王牌决不能小气。”

“军衔即便升到少将又如何？职务也多的是，江南救国军可以让他当副司令，华北、华南的大区也可以让他挂虚职，实在不行，我去同校长说，国防部也可以给他个高级参赞挂着。”

“勋章发光了，可以再出更高级的特殊勋章。”

“我们要是害怕手下立功，那可真要贻笑大方，史书上写一笔，恐怕要遗臭万年。”

“局座高见，属下的确有些小家子气了。”毛峰立刻道。

戴雨浓站起，走到窗前，看着远山道：“如果人人都能像韦深这样立功，我做梦都会笑醒。”

他扭头对毛峰道：“这次赵力均也不错，齐八，怎么样？我逼逼他还是有用的吧。”

毛大秘赶紧点头称是，心里却在琢磨一个问题。

马二宝之前寂寂无名，碰到了韦深，就立下了大功。

赵力均要是没碰上韦深，能立功吗？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

麦特赫斯脱路的那栋洋房中，方汉看着报纸，在等吴承放和武继光。

报纸上标题触目惊心：“汉奸和日寇的末日——永川和商船会馆血案，共死十七人！”

前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魔都都轰动了，大街小巷的人都在兴奋地议论。

被杀者包括日本驻魔都宪兵队特高课中佐大井影符、法租界警务处政治部督察长成海韬、汪伪特工总部第二行动队队长徐捷这三个重要人物。

当街枪战，疯狂飙车追逐，发租界巡捕居然进入华界抓人，76号遭遇军统埋伏死伤惨重，特高课长被狙击手一枪毙命，这每一条搁在平时都会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没想到都集中在一起了。

死的都是汉奸，还有特高课的一名中佐——日本宪兵司令部发了讣告，昨天的租界报纸就开始了狂欢，消息来源据说是来自永川医院的许多现场见证者，至于商船会馆那里则是充分发挥了爱国记者的想象力。

普通读者自然看得很带劲，但他这样的高级情报人员自然看得出哪些是真，哪些是演绎。而且他还亲自见了沈青山，详细了解了情况。

昨天方汉就结合沈青山的讲述和报纸的报道，脑补出整个过程，基本同事实相符：起因是有人袭击了常磊，沈青山带常磊去医院，于是引来了巡捕和76号的围捕，血刃——也就是李平安提前赶到，救走了沈青山，又杀人，把76号引到了商船会馆，大开杀戒，又在特高课巡视现场时杀了大井影符。

方汉看完详细报道，放下报纸，习惯性地把头倚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天花板。

今天的报纸就介绍得详细多了，应该是结合了多方消息印证，同自己昨日的分析几乎一样。

原来是血刃应该是得到消息要围捕沈青山，然后立刻将计就计，设下了一个陷阱。

血刃横空出世，先是敏体尼荫路血案，现在又出来一个商船会馆血案，据戴禀行说，那个纪允清也是他杀的。

血刃，李平安，他在76号的内线到底是谁呢？竟能如此高效传递消息！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方汉转头，武继光先到了，正走上来。

“沈青山送走了？”

“送走了，坐船先去苏州，安排人接他去茅山，然后走苏鲁交通线，再去太行山。”

“我们应该早一点把他送走的。”想到沈青山前两天又差点出事，方汉揉揉太阳穴，继续问道：“常磊的烧退了吗？”

武继光回道：“还没。今天下午我又去过发国公园，没有看到东西。”

“别急，他肯定还没拿到信呢。这两天外面风声太紧，他应该不敢出门去找沈婉莹。”

方汉站起来踱步：“磺胺......我再去想想其他办法，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直接同李平安建立了联系，无须通过沈青山和沈婉莹了。”

“继光，以后就由你来做李平安的接头人，通过死信箱同他联系，尽可能不要见面！”

“是。”

......

一身戎装的林秀澄走进北四川路驻沪日本宪兵队的办公楼，来到司令官山浦闪浪少将的办公室，门开着，他在门口双脚并拢行了个军礼。

“将军，林秀澄奉命报到。”

“林少佐来了啊，把门关上，快进来坐。”山浦少将招呼道。

驻魔都宪兵队司令官山浦闪浪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五官除了眼睛都很大，戴着一副小圆眼镜，自有一股威势。

他依靠同大本营那些强硬派的良好关系，深受信任，在魔都这一亩三分地说一不二，这两年也捞了不少好处。

看着身子笔挺的林秀澄坐下，山浦满意地点头。

林是自己的同乡，而且是小学弟，同自己一样都是陆军士官学校宪兵科毕业生。

人如其名，面容清秀，身材挺拔，听说年轻的时候长得简直像个姑娘，即便现在三十六岁了，看起来仍然显得很年轻。

他原先任沪西宪兵队分队长，大井死后，自己立刻就向内务省推荐了此人接替。

“林君，内务省的批复下来了，由你接任特高课长。”山浦小声道，称谓也变了。

“过两天就正式宣布！”

“山浦学长，真的是太感谢了，都是您的关照！”林秀澄赶紧站起鞠躬，感激道。

“不用谢，本来你就是最合适的接替人选，在沪西分队长位置上也做了快2年了，立了不少功劳。”

“不过！”山浦突然话锋一转：“这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您是说？”林秀澄有些摸不清山浦的意思。

“最近几个月军统很活跃，76号接连出错，现在连大井这样的人都死了，真是让人震惊！”

“林君上任之后，一定要做出点成绩来。”山浦语重心长道。

“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林秀澄再次站起，立正道。

山浦非常满意林的态度，他点点头道：“另外，你再去一次织田课长那里，有大井留给你的东西。”

“第一课的织田课长？给我？”林秀澄莫名其妙。

驻魔都宪兵司令部下设警务课和特高课，又称第一课和第二课，这是其内部级别最高的两个部门，要高于下属的二级单位，如东南西北四个魔都宪兵队，还有水上宪兵队，警乘管区（负责铁道和公路）、特战班（负责对付江南救国军），电讯探知班等。

“是的，大井给后继者的遗物！我刚刚得知。”

“原来是这样啊，让您费心了。”

林秀澄回到沪西宪兵分队的办公楼，走进自己办公室，关好门。

他坐在办公桌后，用剪刀小心地拆开一个密封文件袋。

他脑中又想起警务课长织田的话：“林队长，大井生前把这个放在我这里，说万一他死了，必须将其交给继任者。”

“这个文件袋非常重要，请回去后单独看——这也是大井中佐特别关照的。”

“大井留下了什么给我呢？”林秀澄喃喃低语，已经打开了文件袋，从中倒出来一堆东西。

一封信、一份名单、六张纸还有六张相片。

他看看相片，都是些年轻人，名单上写着一个个名字和代号，“喜鹊”、“白头翁”、“秃鹫”、“鲤鱼”、“鳊鱼”、“黄鳝”。

白头翁上被划了一道红线，旁边一行小子：“失去联系，估计已被血刃杀死。”

纸上写的是针对每个不同潜伏者的激活和联络方式。

林秀澄呼吸有些急促，他连忙打开信，匆匆扫过。

“新任的特高课长，见信如唔！我在南都曾经以康夫老师的名义发展了六名间谍，如今这些人已到了收获期，既然我已经死了，就把这些人全部移交给你。”

“......”

“‘喜鹊’现在正潜伏在军统魔都三区，是血刃手下，之前‘白头翁’暴露掩护了他，目前仍在静默期，要等待其主动激活......”

“昭和14年初，‘鲤鱼’到了江南救国军，我给他送了一部电台和两名特工过去......”

“‘白头翁’已死，其余三人仍然潜伏在巴州，一人在军统，两人已从军。”

整封信没有一句客套的废话啊！

“大井中佐！”林秀澄心中感动，大井不愧为特高课的荣耀，工作卓有成效，居然给自己留下了如此丰厚的遗产！

他抬头，眼中噙住泪水，有些激动地低声自语道：“大井中佐，你在天之灵安息，我将继承你的遗志，为大日本帝国尽忠，为魔都的长治久安竭尽全力！”

“我一定会抓住血刃，以其之血，祭奠君之魂！”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