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深到安静寺来见柳歌青和俞泽承。
昨天下船的时候人挤人,他偷偷做了个双手合十的手势,柳歌青看懂了自己的意思——老地方老时间接头。
牟尼殿中,三人紧紧抱在一起。
柳歌青眼眶都有些红了,“区长!看到你跟张琛在船上,我们这心才算放下。”
俞泽承也很激动,脸上透着兴奋,“区长,你们怎么伪装成被我们杀掉的那些日本人了?”
韦深把如何潜入司令部杀掉板垣、劫持黎海峰、抢夺装甲车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直把两人听得热血沸腾,目瞪口呆。
“根本不敢想啊,区长,你们真是太厉害了!”俞泽承真心佩服道,他是真的被震撼到了,这些事情就是做梦都不敢想,居然被做成功了。
血刃的确厉害,而且运气也很好!
他一直觉得,做特工这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最早接到上级命令,让他设法成为血刃下属他还有些不理解,如今看来,组织让自己成为血刃手下,是非常有眼光的。
这样的立功速度,未来血刃在军统的地位必然奇高,自己在他的手下,也会水涨船高。
韦深又问起他俩的情况,俞泽承告诉他事实证明小火瓦巷李医生非常可靠,帮找到华联社的记者帮忙这才脱险。
那名记者因为受伤,在张家港救治,未来回到魔都自己和柳歌青还要上门感谢。
“歌青,泽承,我昨晚寻思了一晚上,接下来我们得把那个内鬼找出来。”
韦深低声道:“诱饵是轰炸南都的飞行员,就说有几個飞行员到了魔都,准备转去香港。”
“这样的情报,那个内鬼一定会上钩的。”
“一组组排除,先试探嫌疑最大的古武强和陈佑正这组,泽承是新面孔,可以跟其中一个,我让马二宝再跟另一个。”
“是!”
韦深马不停蹄地又来见老李。
“区长?您总算回来了。”
店里没人,老李见到韦深,两眼放光,深深吸气又长长吐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俄而鼻子一酸,眼泪没有忍住直接流了下来。
“老李,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韦深假装买烟,看老李如此模样,心里不免一揪,连忙低声安慰。
他递过去一张纸条,道:“南都行动的经过和战果都写在上面,还有日寇桂南作战的情报,必须尽快发报总部。”
“是!”老李把纸条接过略微扫了一眼塞进衣兜,擦擦眼角,吸吸鼻子道:“我这就去译电文。”
他看看店门口无人进来,小声道:“区长,您可算回来了。那天我看到报纸上说南都死了一万个日寇,我是打心眼里高兴啊,晚上马队长来找我,我俩都喝多了。”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哽咽,“我开始担心您,马队长不停劝我,说您如何如何厉害。”
“他说您整个军统里身手第一,聪明第一,眼神第一,听力还第一,简直跟神仙附体一样,绝对出不了任何问题。”
老李越说越来劲,开始给马二宝上眼药,“他还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日本人这样的坏东西,也只有区长您这样的人才能对付得了。”
韦深一开始笑着听,听到后来晴转多云又转阴,他皱起了眉,这话怎么听上去有点不对味呢?
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个马二宝有点不像话了!
“虽然我也知道您厉害,但我可做不到马队长那样洒脱。”说到自己,老李立刻放慢速度,酝酿感情,继续哽咽道:“这些天我这心里,就是跟压着块大石头一样,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区长,立功哪有个头儿啊?咱们适当立功就行了,您以后得保重自己啊!”
韦深看着苍老的老李真情流露,心里也很感动,他宽慰一句:“放心吧,我自个儿有数,上峰没有指令,我尽量不出魔都了,至少最近几个月肯定不会出去了。”
“对了,老李。”韦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立刻交代道:“你第一封电文要告知总部,我们的加密电文都能被日本人破解,所以需要立刻更换加密方式。”
“你同总部说,暂时用广播的加密和解密方式,然后把纸条上的信息传过去。”
“是。”
.......
5点,韦深等在法电2路十六铺终点站不远,看到沈婉莹一脸微笑地同司机老师傅挥手道别。
一转身,她的笑模样消失了,背着个包拐向黄浦江路朝北走,脸上满是愁容,走起路似乎也有些无精打采。
韦深跟到四马路,看她朝左拐,估计又要去原初书店,紧走几步同她并肩,侧头笑道:“怎么不吃晚饭就去看书?”
“平安?”沈婉莹停下脚步,呆立当场,包掉在地上却恍然未觉,只呢喃道:
“真的是你吗?我是在做梦吗?”
“傻瓜,当然是我。”韦深转身,面对着她。
沈婉莹抬起手,慢慢伸过来握住他的手,抓得好紧,眼睛里浮起一团水雾,紧紧抿着嘴唇似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等了半天只化为一句:“平安,你回来了?”
“刚回来。”韦深笑眯眯地注视着她的双眸,两手握住沈婉莹抓他的手。
她左右看看,别人都在朝他们看过来,慢慢地松开手,脸有些红了,轻声道:“回来就好,平安,陪我走走。”
片刻后,两人坐在四马路上一家西餐厅里,韦深点了牛排、烤鱼、沙拉、薯条和红酒。
西餐厅里客人很少,两人坐在一个角落里窃窃私语。
“疼么?”沈婉莹心疼地看着韦深下巴上的伤口,韦深没敢说头上还有一个。
“不疼,小伤而已。”韦深看着对方关切的眼神,叉起一根薯条,想朝她嘴边送,送到一半又放到她餐盘里去了。
沈婉莹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仍处在情绪大起大落的恢复期。
“平安,我真担心你,哥哥已经离开了,莪在魔都,只剩下了你,你要是出了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沈婉莹感觉再说下去眼泪就要掉下来,她赶紧拿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平复下情绪。
真是的,自己从小到大还从未哭过呢!
“我会当心的。”韦深慢慢伸手过去,握住了沈婉莹的小手。
那手微微往后一缩就停住了,任他握着,片刻后又突然抬起同他五指交叉握在了一起。
两人四目相对,相视微笑,沈婉莹只觉得心里丝丝甜蜜。
对方的眼神沉静,黑眸如同有着魔力一般,深深地吸引着自己,脑中闪过莱蒙托夫《当代英雄》中的一句话:没有一个人的眼神——能像你的眼神那样——许给人这许多幸福。
她没有问韦深去了哪里,为什么受伤,南都那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不是他做的?
那些,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