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不仅有米军巡逻，还有身穿宪兵制服的日军在巡逻，称得上警卫严密。

他走到电梯口，带上口罩，坐电梯到8楼，刚下电梯就被米国海军士兵拦住了，对方用英文问他是否有通行证？

韦深看看周围，并没有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士兵。

除了着礼服的男女客人外，就是米国海军士兵、日本宪兵，还有几个便衣模样的人。

“我到龙凤厅吃饭。”韦深也用英文回道。

“这恐怕不行。”米国士兵客气道：“这一层今晚有重要的活动，已经被包场了，请您到其他地方用餐吧。”

“我是这里的长租客。”

韦深装出很不开心的模样，抬高了声音：“我经常到这里吃饭，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声音越来越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远处正在安排侍应生的饭店经理注意到了他，一路小跑的过来，先同米国士兵打个招呼，然后对韦深连声说抱歉，不停地劝他，请他到别处用餐，为此会送他两张龙凤厅的就餐券。

韦深“嗯嗯”地听着，就是不走，一边观察着周围情况。

米国士兵在电梯口和楼梯口拉起警戒线，各有七八個荷枪实弹的士兵守着，有个士兵拿着一个如扫雷机一样的设备。

厕所就在离电梯不远的地方，不时有从宴会厅出来上厕所的人。

远处有一个敞开的露台，透过玻璃能够看到上面三三两两有不少拿着酒杯观看浦江夜景的客人。

韦深眼睛一亮，看到了露台上的康帕尼亚。他眼珠转转，对饭店经理道：“请帮我把那位先生请过来可以吗？”

“哪位？”饭店经理一头雾水，韦深指给他看。

这不是走来走去先生吗？饭店经理转头问韦深：“您认识他吗？”

“当然，您就告诉他，是Big Bird先生让我找的他。”

“好的，陈先生稍等。”

韦深透过玻璃，看到饭店经理凑过去说了几句，然后康帕尼亚转身愣愣地看着自己，足足呆立了几秒钟，突然快步走了过来。

“我是康帕尼亚，请问您是？”康帕尼亚小声问道。

他有些吃不准，但觉得此人同最初收到大鸟情报时，在卫生间擦肩而过的那人身材很像。

韦深冲对方使个眼色，转身进了一直停着未动的电梯，康帕尼亚快步跟了进来。

“谢谢！”电梯关上前，韦深冲饭店经理挥挥手，眼睛余光瞥到走廊深处一个便衣模样的小个子男人正盯着自己。

韦深一眼认出，这人是个日本特务，大井跟踪团的一员。

他在这里干嘛？韦深飞快思索。

可能是人手不足，特高课也参与了安保。另一种可能是，此人在跟踪谁，可能是康帕尼亚，也可能是其他人。

电梯除了他们两人，还有电梯操作员，拉上铁笼电梯的门，问：“先生们，你们是去一楼吗？”

操作员看看康帕尼亚又看看韦深。

“六楼。”康帕尼亚答道，手比划了个六。

“我也是。”韦深道。

“好的。”操作员开始摇起电梯，这个时代的电梯是手摇加电动的，电力功率不足所以还得手摇辅助。

康帕尼亚心情激动，欲言又止，看着眼前这人。

对方身材同自己一般高大，大胡子，高挺的鼻梁，西式打扮，礼帽压得很低，看不清瞳孔的颜色。

不过从看到的外貌看，似乎是个白人。

韦深用英文冲他轻声说了一句：“去你房间谈。”

两人进入康帕尼亚的623房间。韦深看看表，8点45分，离8点52分还有7分钟。

没等康帕尼亚开口，韦深低着头抢先开口：“我是大鸟的代表拉里，被派来同你作正式的接触。”

“这太好了！”康帕尼亚注视着这个亚洲人，脸上看似平静道，实际上内心已经乐开了花。

以往所有的联系都是单向的，什么时候会被联系，什么时候能有情报，自己一无所知，只能被动等待。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大鸟先生问你，马里奥兄弟营的事情办妥了吗？”

“当然，大鸟先生的吩咐，本人都是亲自去办的，今晚上即便是我们伊大利的领袖到场，恐怕也无法让他们出去了。”康帕尼亚微笑道：“这个马里奥兄弟营都喝醉了。”

喝多了的伊大利人......韦深心想，这太好了。

他满意地点头，道：“以后我负责同你的联络，就用之前的活信箱，如果你要见我，可以把数字写在二楼玻璃房的角落，以后我每周三和周日晚上都会过来一次查看。”

“好的，好的，这太好了。”康帕尼亚实在忍不住心中兴奋，不停点头。

他从房间保险柜里取出一个小皮箱，递给韦深。

“请将这个转交给大鸟先生，这是出售情报的一部分款项。”

韦深有些诧异：“大鸟先生的要求你不是已经满足了吗？”

“不！我付出的太少，这不合理！”

康帕尼亚摇头道：“我们伊大利人有一句谚语，‘不付出就不能得到’，对我个人而言，公平的交易才能长久。”

他拍拍皮箱，塞到韦深手中，嘱咐道：“拉里先生，这句话请务必转告大鸟先生！”

“很好，我会的！”韦深拎着皮箱，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伊国人，越看他越顺眼。

“楼上有什么异常吗？”韦深突然指指天花板道：“我是指8楼。”

“异常？”康帕尼亚闻言愣了一下，显然不能理解，“哪方面的异常？”

“比如是否有可疑的人？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没有啊。”康帕尼亚有点茫然，“就是一个社交晚宴，各国领事、公共租界的工部局和发租界的公董局联合宴请日本的司令官西尾大将——这人相当有品位，大家都觉得他不像个日本军官。”

“气氛好吗？”

“非常好，西尾大将发表了尊重租界利益的演说，还说了好几个笑话。”

韦深皱眉，又看看表，超过8点48分了，还有不到4分钟，就要发信号弹了，这汤姆到底是怎么回事？

“日本人还有谁在场？”他又问：“有没有海军的人？”

“还有日本总领事冈崎胜熊，没有海军的人，倒是有一些日本宪兵，同海军陆战队一起负责安保。”

“哦，还有个从不说话应该是不懂英文的宪兵司令，好像叫山浦什么的，你知道日本人的名字好拗口......”

“你能带我进去么？”

“这恐怕不行，拉里，我的朋友。”康帕尼亚为难地摊开两手，一边耸肩一边摇头。

“如果你早几天说，我可以给你搞一张伊国领事馆的通行证，但是现在没办法了。”

“就算是我国总领事雷龙先生也无法带你进去，即便米国人放行，日本人也不会同意的，他们的大将在，安保非常严格。”

“这样吧，你陪我在8楼电梯口站一会，莪们假装告别，随便聊点什么，让我站几分钟，这应该可以吧？”

康帕尼亚露出费解神色，他不明白这人要做什么？难道此人是巴州来的恐怖分子，借机要搞刺杀？

可是他明明提到了大鸟，还说了伊国军营是否搞定了，这明显是只有大鸟才知道的情况。大鸟这样的高级别间谍怎么可能搞什么刺杀？

“这没问题。”他把心里的怀疑全部驱散，无论如何，不能得罪大鸟派来的人。

电梯停在八楼，来不及等电梯，韦深拉着对方跑楼梯，走到8楼时已经8点51分了。

一个厨师正推着一辆蛋糕车朝宴会厅方向走去，车上一个近2米高的巨大多层蛋糕非常吸睛。

“拉里，非常抱歉，这里不能进去，我们就在这里聊吧，您说的事情我知道了。”当着米国海军陆战队员的面，康帕尼亚煞有介事地道。

“是的，这事情就靠老兄你了。”韦深点头，嘴里随便敷衍着自己也不知道是啥的英文，眼睛扫过走廊，又看往露台。

几乎所有人都是三三两两地端酒聊天，只有一个人俯身看着江面。

“那是谁？”韦深轻轻问。

顺着他的目光，康帕尼亚看过去，也轻轻道：“那就是日本宪兵司令山浦。”

韦深正想继续问。

“砰砰砰！”突然宴会厅方向传来急促的枪声，足足开了七八枪，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砰砰砰！”很多枪声继续响起，伴随着不断有人惨叫。

面前几个米国海军陆战队员和日本宪兵急速朝里面跑了过去，康帕尼亚面色大变，看看宴会厅方向，又扭头看着韦深。

韦深突然拔腿朝里跑去，康帕尼亚急忙去追他。

“哒哒哒！”海军陆战队员的冲锋枪开火，扫倒了从宴会厅里冲出来的几人，稍微检查了下，就继续往里面跑去。

韦深看到地上躺着三个中枪的人，都穿西装，东亚面孔，看身材应该不是日本人。

此时身后露台方向隐约传来一句日文，紧接着“嘭嘭嘭”三声，韦深立刻停下脚步，退回几步朝露台方向看去。

就看到露台上那个山浦正抬头看向天空。韦深连忙移目向上看去。

夜空中，三发信号弹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