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南洋公学的学生,说不定是反日分子!反正登记了,以后有空再查他们。”小川带队离开,对韦深嘟哝一句:“走吧,去下一户。”
这块街区12户人家搜查一遍,居然抓出来8个毒贩,1個伤人犯。小川得到了不少毒品,所有人都兴高采烈。
接下去开车去第二个地点继续搜查。
韦深有点紧张,这种搜查让人非常煎熬,几乎每个逃到发租界的人,都有不得不逃离的理由。
这才刚开始就碰到了一个自己手下的编外人员,后面还不知道有没有?
这咋办?
就算要回档,也得搞清楚状况,韦深对漫天神佛祈祷,最好别出状况。
怕什么来什么,到第24户人家的时候,居然又遇到了熟人。
巡捕敲门,一个眉毛稀疏的中年汉子开了门,巡捕说明了来意,和特高课一起去搜查了房间。
小川带着韦深询问并登记。
“姓名。”
“黄胡安。”
“几号搬过来的?”
“12月10日。”
“原来住哪里?”
“渔阳里。”
“详细地址和门牌号。”
“蓝维霭路号渔阳里27号。”
韦深心里一颤,这个地址不是红党联络员黄兴火的住处吗?当初回档救戴禀行,顺便救了他的联络员黄兴火。
他看着此人,心里打鼓,希望对方屋里没有什么暴露身份的东西。
“为什么要搬过来?”小川继续问。
中年汉子闻言对答如流道:“因为那里房租太贵了,我租不起了。”
“这么巧?12月10日我们大日本帝国占领了公共租界,你当天就搬走了,是不是对帝国心存不满?或者是个抗日分子?”小川摸着光头,恶狠狠道。
中年汉子一副害怕中夹杂着冤枉的神色叫起来:“太君,天地良心啊,我是的不是抗日分子,我就是个普通的小商人,做点小生意户口,原来那处房子是双开门,这里是单开门,房租便宜不少呢!”
此时负责搜查的特高课人员同巡捕一起出来,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给他登记好,这几天来不及,以后再查。”小川嘱咐韦深一句,转身离开。
韦深看眼黄兴火,也跟着大部队离开了。
如今发租界根本没有空房了,这个黄兴火以及之前的顾明扬要在发租界再换住处可不容易,如果搬回华界或者公共租界更会惹疑。
一天跑下来,查了50多户,到4点的时候小川命令收工回到华盛路。第1和第4小组都回来了,等了一会,张正清所在的第3小组也回来了。
小川同4个组长加班开会,要统计当天收获,韦深同张正清在文职办公室里,偷偷对了下情况放了心,张正清所在组也只抓到了毒贩和治安犯。
“竹野,到审讯室来!”小坂带着4个组长从会议室出来,在大办公室里扫了一圈,叫了竹野。
自从12月9日宪兵司令部和76号遇袭后,特高课驻地也进行了改造,增加了审讯室和牢房。
“嗨!”竹野藤二站起来瞥眼张正清和韦深,冷哼一声出门了。
韦深和张正清都一愣,看来第1组抓到了。
韦深顿时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不会是自己手下被抓了吧,要真是那样,只能回档了。
他呆呆地坐着,心里又盘算了一遍。
罗易翔3人不知道被成功述安排在哪里,如果在那栋无人居住的发国洋房里倒是没问题,否则说不定也危险了。
情况如果明了倒也简单,大不了回档,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最令人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韦深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如坐针毡的感觉。
自己有回档系统还如此,那些没有系统帮忙的间谍真不知道心里要承受怎样的压力?
此时已经5点半了,堂本桥准备下班,经过时同韦深和张正清打招呼。
“村正桑,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听说您的英文很好。”堂本桥客气的同韦深握手,“以后请多指教。”
两人早上的时候点了下头算认识了,但没说过话。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个新手,是我要向堂本桑请教才对。”韦深也客气回道。
三人闲聊一会,又说起今天的行动。
“我们这组抓了近30个走私烟土犯,啧啧啧,真是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多人铤而走险。”韦深开始故意引导话题。
张正清也帮腔道:“是啊,我们这组也有20多个走私犯,说起来,真正抗日分子倒是一个都没有抓到。”
果然堂本桥接口道:“我们这组查外国人,虽然不少人都有疑点,但是房间里都没有搜出什么证据,是收获最少的。”
“刚才竹野桑同我说,他们那组抓到了30多个走私犯,还抓到了一个非常可疑的人,从他住处搜出来一柄手枪。”
“真的?”韦深同张正清对视一眼,强撑着笑道:“这太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军统分子?”韦深假装好奇地追问,又解释一句:“最好是个军统分子,你知道我和斋藤最恨的就是军统。”
堂本桥知道两人从南都回来的,朋友都死了,而且脸上还留了疤痕,闻言理解的点头,“据竹野桑听久保田一郎中尉判断,这人多半是条大鱼,年纪得近40岁,肯定是个干部。”
“但不知道是不是军统。”
韦深心里顿感轻松,他手下只有老李年纪这么大,但老李是没有手枪的,而且他住在法发租界两年了,无论如何查不到他。
但紧接着想到会不会是红党的人?心又不觉提了起来。
“两位还不走啊。”已经六点多了,文职办公室已经空空荡荡,堂本桥笑着问两人。
“正准备走。”两人找不到不下班的借口,只能离开。
张正清回大吉路,韦深匆匆给成功述的死信箱留了信息,然后分别去了温雄孙峰的住所。
“血刃区长?”周彬身上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左腿骨折行动还不方便,看到韦深,激动地奋力起身。
韦深赶紧按住他,在他身边坐下。
“血刃区长救了我两次,无以为报,此生唯您马首是瞻!”周彬眼圈有些红了,他自诩是条硬汉,在76号的酷刑下也没掉过一滴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眼前这人就忍不住要落泪。
周彬被捕后拒不投降吃尽了苦头,心里一直觉得总部肯定不会忘了他们,但直到要被枪毙也没等到组织的救援,心中已经对总部失望至极,直到血刃出现。
那天在宪兵沪西分队的病床上,张正清对他说的话记忆犹新,让他感动不已。
“血刃区长让我告诉你,即便国家忘了你,总部忘了你,他也不会忘了你。”
这些天来,每晚午夜梦回,想起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每次都让他热泪盈眶。
“周兄弟言重了。”
韦深又转头看着同样激动的周云,拍拍他的肩,这小伙子浓眉大眼也精神得很。
“你叫周云?”
“是的,血刃区长,您太厉害了!”周云崇拜地看着韦深:“温哥和孙哥跟我说过您的事迹,比我在报上看到的还厉害。”
他是个土生土长的魔都人,今年20岁,受哥哥影响,从小就是个民族主义者,多次同堂哥申请加入军统,却都被周彬拒绝了,理由是周云是独子,不能丢下老人不管。
周云早听说过血刃的大名,如今传说中的英雄就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让他激动得热血澎湃。
温雄微笑道:“区长,小周可崇拜您了,天天就缠着我,要听您的故事,我都快说了八百遍了。”
孙峰也笑嘻嘻道:“我还说了得有几百遍呢。”
韦深冲周云微笑点头,“以后你也能这么厉害!”
“真的?”周云眼睛里闪着星星,“您肯让我加入军统?”
“阿云!”周彬打断他,眼神严厉,“你去给我倒杯水,我有话要同血刃区长说。”
周云满脸不高兴地离开了,温雄孙峰对视一眼,也识相地到旁边房间去了。
韦深轻轻问:“你不想周云加入军统?”
“血刃区长。”周彬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道:
“我立志报效国家,被捕后也从未想过投降日本人,也的确对得起局座和总部了,但是我心里有股气,那些不肯投降被枪毙的兄弟,他们直到最后一天都盼着能有人营救,却什么都没等到......”
周彬有些哽咽,说到这里说不下去,缓了缓才道:“莪这条命是您给的,我听您的,但有差遣万死不辞,但是军统待我无义,我不想再加入了,阿云我也不想让他加入。”
韦深叹了口气,劝解道:“总部也力有未逮,当时魔都站几乎覆灭,无力救援。”
“血刃区长,您可曾收到过总部营救被捕兄弟们的命令?赵力均可曾收到过这样的命令?”周彬惨然一笑。
“局座是什么人其实我们都清楚,我们这些行动人员随时会变成弃子,连形式上的援救也不会有。”
“那天跟你一起来救外国人的同伴,说的话尤其令人寒心。”周彬咬牙道,“我没认错的话,那不就是成功述吗?”
周彬也是个老军统,曾经在华北执行过任务,认识成功述,但对方哪记得他这个小兵一样的人物?
“他成功述说不定也有被擒的那天,到时候就体会到我们的心情和戴局长的无情了。”
“所以.....”周彬说出了他这段时间深思熟虑的想法:“我和周云想成为血刃区长您的编外人员,我们只听您的,军统同我恩断义绝了!”
韦深点点头,作为一个现代人,他非常理解这种感情。
国家应该善待为国效力的勇士,而不是用完了就当破抹布一样将其抛弃,不闻不问。
华夏从不缺少义士,缺少的是对义士的尊重!
“好!”他紧紧抱住周彬,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血刃对天发誓,此生必不相负!”
泪水从周彬两眼滑落,怎么也止不住!
他侧身紧紧抱住韦深,哽咽着说道:“此生不负华夏,不负血刃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