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终于让麻阿姨同意了再留几天观察下情况，李清源才把母女二人送走。

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沉思许久，突然发现这是个无解问题。

当初麻阿姨对他的印象很差，李清源是通过卖惨和美化品德，获得个“好孩子”人设。

可惜这個人设完全是虚构出来的。

等麻阿姨发现，李清源“好孩子”的皮囊下，隐藏的是一只吃人饿狼，还会不会对他这么亲近就难讲了。

幸好他技高一筹，不光保留了琼遥的“罪证”，清霞独守空房的时间，他真守住约定没去偷家，总算不至于把事情推到最坏的地步。

不过假如没有琼遥这一手，麻阿姨估计不会关注杂志的事，哪怕事后知道琼遥吃了亏，也察觉不到自己的阴险。

说来说去，都特么赖老查……

要不是你动用关系，把《易象》刊号收了回去，我能想出炒杂志这么损的主意？

李清源越想越气，抄起电话，直接给刘富民打了过去。

“出货，把盘子砸了！”

刘富民有些吃惊：“李先生，还有五千本呢，慢慢出的话，至少能维持在1600的价，这可是几百万的利润……”

李清源很注重人际关系的处理，刘富民大小也是股东，于是便耐着性子解释一番。

“民哥，之前杂志涨到2000以上，这个点位，放在股市里就叫高乖离。

顾名思义，见到高位，就要乖乖离开。

之前我们横盘式出货，没引起价格重挫，是因为有桑伊那边开出了兜底价，但陆续放了那么多量出来，流动性加强，你认为敏锐的人会察觉不到吗？

他们肯定已经察觉到了，只是害怕亏损，选择硬兜价格，骗更多人入局接盘。

我猜他们很快就会斩仓，我们砸盘，就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别忘了，这些人进来投机，可都是在跟咱们作对！”

刘富民听完，立即道：“李先生，我懂了，马上就出货！”

其实他懂不懂不重要，硬要卖他也不会反对，但被这么耐心解释，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李清源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人有钱了，该尊重就得尊重，该防的也要防。

眼下来看，昌哥刚出狱，不会打什么歪主意，但将时间线拉长可就未必了。

而刘富民刚赚了一大笔，还没学会有钱之后该怎么花，消费观念没上来，欲望就会相应减少。

人一旦无求，心思就会变得难测，所以桑伊的加入，才真正为团队注入了灵魂。

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嘛。

现在三人还没合体，各自负责一块业务，杨胜昌这边也要他亲自对接。

再次拿起电话拨打寻呼台，等了一会，那边回拨了过来。

昌哥一开口就是摘锅：“李先生，这个盗版印的太慢了，到今天刚印出两万多册，您放心，我又联系了新界的地下盗版窝，据说那边有新型印刷机，速度能快一点……”

昌哥虽然在摘锅，却也令李清源恍然大悟。

他又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把后世的生产力代入了进来，不是没盗版，是盗版也需要时间。

要盗版一本书，既不存在PDF，也没有高清的拍摄设备，想影印都做不到。

要先用打字机把字打出来，就算完全不校对，加上配书装订打胶，费的功夫也不少。

李清源道：“昌哥，你不用跟我解释进度，我说了，成本我出，盗版的收益完全归你们，只不过需要你配合一下。”

所谓配合不就是听话嘛？

昌哥心里犯嘀咕，也没全信收益都归自己，这么老大一笔钱，谁见了不眼红？

可在表面上他还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李先生，您需要什么配合就吩咐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李清源笑道：“确实有事要和昌哥商量一下，我问你，你这次做盗版的启动资金哪来的？”

杨胜昌一愣。

这不是废话嘛，你出的啊。

“当然是靠李先生提携……”

“不对。”

李清源打断，且语气加重：“昌哥，你入狱前，不是买了块手表吗。你的启动资金，是把这块表抵押了出去！”

杨胜昌一咧嘴，我特么那块表早让差佬给我扒了，现在这块也是你给我买的啊。

昌哥也算经过见过，自然不会那么傻，于是连连点头。

“李先生说的对，是我抵押了表，才拿到一笔资金做盗版。”

李清源接着道：“昌哥，等你用盗版赚钱后，如果作为版权方的我起诉你，你要怎么应对？”

杨胜昌心道来了，原来你在这等着呢。

“当然是将收益全部用于赔偿。”

李清源没想到昌哥还很上道，可他的目的没那么简单，于是继续引导。

“不，昌哥，你要意识到，你并非在做一件无意义的事，你要应诉的同时，和我登报抗辩。

你做盗版是为了赚钱吗？

不是，你是浪子回头，是在年轻时走了错路，不小心加入社团。

为什么会加入社团？

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现在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做盗版？”

昌哥懵了，他这么机灵的人，硬是没接住李清源的话。

“李，李先生，我我为什么要做盗版？”

李清源不屑道：“意识到没昌哥，你答不上来，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所以你要做盗版！

因为这是普及文化的一条途径，更是对僵硬出版体制的一种冲击。

表面上恶，实质上善，你在为读不起书的人呐喊，你在为香江那些没有文化者抗争，更在拯救年轻一代。

因为没文化，以往有多少年轻人走上了古惑仔这条不归路？

也因为社团横行，黄、赌、毒，坑害了多少条无辜性命？

另外，伟大的女王陛下，伟大的麦总督为香江带来了义务教育，可出版商和出版协会沆瀣一气，依然垄断着图书的定价权利！

至于你为什么要选择《易象》盗版，当然是因为易象者，包罗万象，是最有文化的一本杂志。

你不光要盗版，你还要在《易象》写作，你要写一本自传，写你做古惑仔时，亲眼所见了多少黑暗！”

啪嗒。

话筒滑落，昌哥整个人僵在电话亭里，两行泪花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