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对门有个独立小院,住在里面的邻居年前移居了米国,现在院子就空了出来。
林伟良再走近一点,才注意到,原来那个年轻人,不是在他家门口徘徊,而是进了对门。
“新搬来邻居了?”
老林很纳闷,要在平时,出于礼貌,他可能会过去打個招呼。
这个年代不比后世,邻里邻居相处还很热络,哪怕在湾湾也同样如此。
可惜他现在一肚子闷气,根本没那个心情。
还是回家吃完饭,美美往床上一趟,看看萧亦先生的《开天》,消解下心中的压抑吧。
《开天》的前两卷他都追完了,现在要追的是上午才买的《易象》第三册。
话说麻阿姨爱看武侠,就是受了他的影响,两口子盗版书都没少看。
《易象》第三册售价18块台币,相当于三块港币,一本盗版卖这么贵,可真是令人无语。
夹着杂志,推门进了屋,麻阿姨已经做好了饭菜,一家人都等着他回来一块吃饭呢。
见到这一幕,林伟良紧锁了一天的眉头舒展开来。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幸福平淡的日子不就是这样吗?
何必为了篇莫名其妙的文章动气呢?
要说那文章的作者,心得有多脏,才能拿着《神雕》一个字一个字的挑毛病?
唉,算了不想了。
上了桌,做到椅子上,瞥了林清霞一眼,却见女儿低着头,嘟着嘴,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咋了闺女?饭菜不可口?”
桌子上两个闺女,父母会用闺女和老闺女区分……
妹妹林丽霞叼着筷子,笑嘻嘻道:“她得相思病了。”
要是平时,因为这一句话,姐妹非闹腾一阵不可。
可清霞现在明显没那个心情,只是白了妹妹一眼,然后端着碗在那数饭粒儿。
麻阿姨叹了口气,和丈夫解释。
“你没见她早上画得跟个妖精似得吗,那个不着调的臭小子说今天来咱家,结果人没到,这不是不高兴了吗。”
谁来?
啪!
林伟良把筷子一撂,一张脸拉的老长!
“他说来就来,经过我这一家之主同意了吗?”
说话时,他没冲着两个女儿,而是朝妻子瞪眼。
麻阿姨也是个一点就着的脾气,闻言顿时急了:“你朝我横什么?有这个本事,等臭小子来了,你对他吼去!”
林伟良大怒:“你那意思我怕他不成?他长了几个脑袋,他是哪吒吗?”
麻兰英砰地一撂碗。
“你顶天是个大夫,你以为你是车迟国的刽子手呢,他来了你还敢砍他脑袋不成?”
其实不怪林伟良生气。
这段日子以来,总有风言风语传进他耳朵里。
女儿是个大明星,一举一动都会有人放大解读。
之前还没什么,最近由于李清源突然有了热度,就有人再次想起林清霞来。
有些知根知底的朋友,还会拐着弯和林伟良交流,弄得老林烦不胜烦。
正想和妻子继续吵呢,林丽霞赶紧道:“哎呀,你们别吵了,我姐都哭了……”
老林猛回头,果然看到宝贝闺女掉眼泪,心里立即大悔。
对还没彻底长大的女儿来说,这种家庭问题,最伤害人不过了。
尤其清霞演《窗外》出道,琼瑤小说里又全是这种狗屁倒灶的家庭烂事。
见到此情此景,能不往故事里代入吗?
“闺女,快别哭了。饭菜不可口吗,让你妈给你做爱吃的去。”
相比起老爸的疼惜,老妈就粗暴多了。
麻阿姨恨铁不成钢道:“一天天的就惦记那么点事儿,他不来你能缺块肉?
再说他没准被什么事儿耽误了,你那个心眼,怎么还没针鼻儿大呢?”
清霞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
李清源要来,这是她和他很久前就约好了的。
她现在只有一部片约,是李翰祥即将开机的《红楼》。
为此,她特地托人找来了黄梅戏电影的录像带,每天憋在家里学表演,只有林丽霞下班回来,她才会和妹妹说说话。
想想也知道这样的日子多无聊。
想找她拍电影的人多了,可她听李清源的话,最近期间都给推掉了,就是为了等他。
可今天打扮的美美的,从早等到晚,却连人影都没见到。
站在后世的角度,是很难理解通讯落后的时代,一个约定有多重要的!
没有手机,每次通电话后,都要约好下次通话的时间。
如果被放了鸽子,又怕对方有什么事情耽误,那就要一直在电话旁等待。
因为若错过这次,可能很久都联系不上了。
清霞家里安了电话,但想和李清源通话也不方便。
一来她怕父母接到挂断,二来在湾湾,打不了香江的call机。
一次因错过的失约,可能会就此错过,这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她的沉默,令饭桌上的气氛变得诡异。
恰在此时,忽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几个人都是一怔,妹妹腾地站起来,“我去开门。”
说完蹬蹬小跑过去。
清霞的心里怦怦乱跳,有些紧张,更多的则是期待。
可随着妹妹满脸疑惑的回来,却只是独自一人,清霞伸了伸修长的脖颈,张望几眼后,巨大的失落浮上心头。
“我不吃了。”
说完垂着头,就要上楼回卧室。
可刚一转身,妹妹却及时叫住了。
“姐,有你的信……”
信?
清霞没多想,还以为是某个影迷邮寄呢。
淡淡嗯了一声,把信封接过来,轻轻扫了便是一愣。
因为信封上,除了“清霞收”三个字外,连地址都没有。
而且上面的字迹干净工整,出奇的漂亮好看。
麻兰英道:“谁送来的信呐?”
林丽霞摇摇头:“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戴着帽子没看清长相,不认识。”
林清霞仿佛意识到什么,迫不及待的将信拆开。
清霞,见字如晤。
自香江一别,偶感一症,得遇名医,遂开一方。
九叶重楼二两,冬至蝉蛹一钱,煎入隔年雪,可医相思之苦。
可我疑惑,重楼七叶一枝花,冬至何来蛹,香江何来隔年雪,相思怎可解?
医者云:夏枯草为九重楼,掘地三尺寒蝉现,除夕子夜雪,落地已隔年。
我若有所悟。
原来过了离别时,相思亦可解。
可若非相思入骨,又何以药来解?
此药不比相思苦,怎能解得相思毒?
过往一叶障目,窃以为失去是互相的,思念是用来困住自己的。
得遇佳人,细细追究,才知夏枯难得九重叶,三尺寒蝉非蝉蛹,唯有落雪似可得。
可三者缺其二,原来相思本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