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59章 被诱供,全露馅,勒住嘴,等死吧!(1 / 1)凌波门小书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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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不是樊千秋第一次上堂受审了。

从长安县寺的正堂到右内史府的正堂,再到这廷尉的正堂……

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里,樊千秋便把大汉地方到长安的三级司法部门的正堂都上了个遍。

若是再有下一次,恐怕就得到御史大夫府或者未央宫的前殿受审了。

能有如此丰富的经历,倒也不失为一种荣耀和本事。

张汤手中的惊堂木重重地落下之后,就开始让伏在地上的樊千秋和钱彭祖直起身子来答话。

直到这时,樊千秋才有机会开始打量这廷尉的正堂。

粗看起来,与长安县寺正堂和右内史正堂也并无二致,只是房顶高了些,上首位高了些。

左右两边的墙上也都写满了字,同样是常用的律令和皇帝最近下的诏令。

中间正面的墙上同样挂着几副新旧不一的画像。

这是大汉肇建至今,所有的廷尉或者大理的画像。

当然,能留下来的都必须是善终之人。

樊千秋数了数,也就只有五六个而已。

此刻坐在上首位的这位张汤,日后也会成为廷尉。

只是,他的结局是被他人冤枉之后自尽而死,这也不知这能不能算是善终,更不知道他有没有资格把自己的画像挂到这面墙上去。

除了这些“死”的陈设之外,樊千秋还看了看那些活着的人,他们才是今日的审案的主角。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樊千秋今日只能是鱼肉,而这大大小小头戴獬豸冠的法吏则是刀俎。

张汤坐在上首位,左侧是一個百石小吏在一丝不苟地记录整个审案的过程,他应该是一个廷尉文学卒史,专门负责文书档案的记录。

张汤的右侧则是一个年近六旬的二百石官吏,他面前的方案上摆放着许多老旧的竹简,看来是以备咨询的廷尉史。

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堂下两侧的八张榻上分别坐着几个年轻人,面前都有笔简,想来是被张汤特意调来旁观学习的廷尉从史。

日后,他们若是称职,会由廷尉从史开升到廷尉史,接着,他们要么外放到地方为法官、县尉或者县令,要么就在廷尉继续熬资历,看能不能有升迁的机会。

总之,这些人和樊千秋一样,想要在仕途上继续进步,就得不断地想办法提高自己的业绩,为仕途添砖加瓦。

最后,这堂中剩下的八个人则是膀大腰圆的廷尉卒了,他们此时看起来虽然非常威风,但多是普通卒役出身,很难再有升迁。

知识就是力量,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条符合大多数情况的规则。

当樊千秋一边看一边想的时候,张汤雄浑的声音从正前方传了过来,让樊千秋收起了自己胡乱飘飞的思绪。

“大昌里编户民钱彭祖上书直诉大昌里编户民樊千秋,劾其冤杀大昌里前任里正钱万年,升堂开审!”张汤冷道。

站在两侧的那廷尉卒又齐刷刷地喊起了威,这声音细厚绵长,如同蜂群般低鸣,极有压迫感,这大堂立刻肃静下来。

“钱彭祖,你是直诉樊千秋的告主,先由你来陈诉当日之事。”张汤点了钱彭祖的名字,按制当由他先来陈述。

樊千秋亦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他也很想听听此子有什么高论。

“家父钱万年,忠厚老实,为乡梓所称颂,被选为大昌里里正已有五年之久,兢兢业业,从不敢有懈怠……”

“樊千秋本是里中无赖,去年征收算赋时,醉酒殴打家父,家父宽宏大量,只作训诫,岂知其怀恨在心……”

“之后樊千秋混入万永社,靠钻营当上社尉,于乡里横征暴敛,又大肆掠夺,乡梓有怨,乡啬夫亦不可治。”

“十一月初三,家兄及乡梓一十七人到陵县贩席,卯正时分既到闾门处,家父身为里正,恰好来开门相迎。”

“岂知樊千秋带几十子弟埋伏于闾门之内,骤然发难趁乱劫杀,而后又谎称其为群盗,割众人首级邀功!”

“家父和被杀的一十七人,都是乡里忠厚黔首,樊千秋暴虐滥杀,乡梓都敢怒不敢言,请使君为我伸冤!”

钱彭祖越说越激动和悲愤,说到最后几句话时,已经泣不成声了,撕扯着嗓子叫嚷道,其情状甚为悲烈。

但是,这堂中众官吏似乎不为所动,一个个仍冷漠如初,似乎没有听到此事一般,张汤更是沉着脸,看不出喜怒。

想来,廷尉寺这大小官吏见过许多奇案冤案了,不会轻易被这痛哭流涕的场面所迷惑。

樊千秋看到此景松了口气,看来大汉法官们的职业素养不错,与秦吏一脉相承。

而且,樊千秋听着钱彭祖哭诉,发现一件事情:此子其实并不知道那一日所发生之事的具体细节,所说的这番话当中,有许多臆测的成分。

看来,田蚡和田胜也不知当日之事的细节,他们以此挑事也只是在“赌”樊千秋会留下马脚。

如此一来,关口就全在张汤的身上了。

这张汤能秉公执法,樊千秋就能轻松解困;张汤若是倒打一耙,樊千秋想脱困恐怕就难办了。

“樊千秋,你方才可听清钱彭祖所说之事了?”张汤看向樊千秋问道。

“我听见了。”樊千秋并未自称下官。

“你可有抗辩之言?”张汤威严问道。

“钱彭祖所言乃一派胡言,纯属无稽之谈,所言之事,并非真相,全系污蔑,请使君明察!”樊千秋平静说道。

“哦?那你说说看,何处是一派胡言,何处是无稽之谈?”张汤再问。

“草民失手打了钱万年不假,亦给了其十钱作补偿……”樊千秋越发冷静了,心中对此事也越来越有底。

“钱万年虽为里正,平日为非作歹,横行乡里,为乡里所害,更多次偷逃市租,视天子诏令为无物。”

“十一月初三,钱万年并非是卯正整点开门,而是卯初三刻半开门,这便是为了提前放行商队,助其偷逃市租!”

“其行被万永社子弟发觉,便陡生了歹念,想要搏杀万永社子弟,偷逃市租,遮掩其罪行,最终才被诛杀!”

“而后,长安县寺查抄钱宅,亦发现其私造的市旗,堪称是人赃俱获!钱彭祖诬告草民,当以诬告罪论处!”

樊千秋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汉律中设有诬告罪,诬告他人被查明后,要按诬告的罪名反罚到告主身上。

所以,樊千秋刚说完这些话,一边的钱彭祖就更加气恼了。

“你、你这歹人,血口喷人,阿父怎可能做下这些歹事!”钱彭祖涨红了脸指着樊千秋大骂,似乎真不知真相。

“你以为你们钱家是好人吗?简直就是可笑至极!”樊千秋冷笑,他看得更清了,此子今日是被当枪使了。

气急的钱彭祖对着樊千秋大骂了一通,直到张汤狠狠地拍了惊堂木,又威胁着要对他行笞刑,才令其闭嘴。

“尔等可有证人!”张汤黑着脸问道。

“有!”钱彭祖说罢,立刻就说了好几个人的名字,接着又说道,“他们都在寺外等候,可随时来作证!”

“草民亦有证人,万永社子弟豁牙曾、万永社社尉简丰、长安县户曹掾公孙敬之均可作证。”樊千秋平静答道。

“衷!”张汤叫来一个廷尉卒,将写好的竹符交到他的手中说道,“让廷尉右监立刻将豁牙曾、简丰和公孙敬之等人寻来。”

“诺!”廷尉卒衷立刻跑出了堂外。

想要寻到樊千秋提及的这三个证人,至少要花半个时辰,所以,张汤先将钱彭祖的几个证召到了正堂审问。

钱彭祖寻来的证人一共有三个,樊千秋看了他们好几眼,觉得有一些面熟,但是又说不出他们的来历了。

接着,张汤核对了几人的身份,都是大昌里籍贯不假,其中还有两个是公乘,已属于高爵了,当是上户无疑。

樊千秋听着他们的名字,终于有了一些印象,这几个人都是大昌里闾右的上户,而且都被樊千秋治过!

难怪来得这么齐整,看来是“复仇者联盟”啊,田蚡和田胜出的第一张牌,倒不算太出樊千秋的意料。

“刘甲!”张汤叫了第一个人。

“小人在!”尖嘴猴腮的刘甲答道,他以贩陶为生,家訾十万钱,因为在闾巷便溺被万永社罚拾粪半筐,而后又因为偷税,被罚了一万钱。

“八月二十八那一日,你在何处?”张汤问道。

“小人在大昌里樊千秋家宅门前。”刘甲立刻答道。

“你见到了何事?”张汤问。

“樊千秋醉酒暴起,开门之后,殴打了钱里正。”刘甲似有犹豫道。

“赵乙!”张汤又叫了第二个人。

“小人在。”只有一只耳的赵乙答道,他贩的是竹木器,家訾八万,因逃租殴打社中子弟被万永社押到县寺受过笞刑。

“八月二十八日,你又在何处?”张汤再问。

“小人亦在大昌里樊千秋家宅门前。”赵乙也答道。

“你又见到了何事?”张汤问。

“钱里正上门收租赋,被樊千秋殴打一顿,惨叫连连!”赵乙也答道。

“来人,先将赵乙带到院外去。”张汤挥了挥手说道,两个廷尉卒就将此人带到了院外的一棵柏树下。

张汤看对方走远,才重新将视线投到了刘甲的身上,他那双豹眼突然睁大,凶狠地盯着堂下的刘甲。

张汤本来就长得凶狠,此刻忽然凶相毕露,就更显恐怖,本就心里有鬼的刘甲被瞪得脸发白,腿打颤。

“刘甲,此事已经过去数月了,你竟还能记得,莫不是来做伪证的吧?”张汤阴沉着脸问道。

“使君!樊千秋下手太狠毒了,触目惊心,小人记忆犹新,不敢胡说!”刘甲立刻赌咒发誓。

“记忆犹新?本官看你是大言不惭,胡言乱语,当上笞刑方会说实话!”张汤的目光更凶了。

“使、使君!这可都是实话,小人不敢乱、乱说!”刘甲没见过这阵仗,如今连话都说得不顺畅了。

“既然记得清,那你说说,打了几拳踢了几脚,能说出来,便是真话!”张汤又大声斥责道。

“打、打了七八拳,又踢了五六脚,下手极重!”刘甲也算是机灵狡猾,把话说得非常含糊。

“来人,再带赵乙进来!”张汤不置可否,示意身边的廷尉文学卒史将话记下,命人带上赵乙。

“樊千秋殴打钱万年之事已过去了几个月,你可还记得清楚?”张汤故伎重演再次直接逼问道。

“这……”赵乙似乎更机灵一些,他隐约看出了端倪,犹豫道,“细枝末节记不住了。”

“那樊千秋殴打钱万年的凶器是耒耜还是扁担?”张汤阴晴不定地快速逼问道。

“这……”赵乙记得很清楚,那贵人与他们串供的时候,并未说过这凶器之事。

“嗯?你连此事都记不住了吗?不会是串供了吧?”张汤冷笑几声,狠狠问道。

“是……是耒耜!”赵乙一时心急,脱口而出,可他一说完,便发现正堂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张汤是冷笑,其余廷尉史是冷漠,刘甲脸色苍白,钱彭祖亦是阴云密布,樊千秋则是乐开了花。

若在平时,赵乙也能看出有诈,可这廷尉正堂本就肃穆,张汤又凶神恶煞,已让他失去了主见和分寸。

此事,赵乙心中甚乱,想出口辩解,但是既然不知错在何处,又怎可能知道如何辩解呢?

当下,便更慌了!

“大胆!刘甲刚才分明说这樊千秋是手持扁担殴打的钱万年,你却说是耒耜,来人啊!上笞刑!”张汤拍案道。

“使、使君,小人离得远些,用的不是耒耜,而是扁担,是扁担啊!”赵乙更为慌乱,那是错上加错。

“呵呵呵,”张汤连连冷笑几声,他不看两人,而看向身边的文学卒史,“你可记下来了吗?”

“记下了!”年迈的文学卒史道。

“念出来,让刘甲和赵乙对一对,看看他们到底说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张汤冷笑地说道。

“刘甲说,樊千秋打了钱万年七八拳,又踢了五六脚,下手极重。”

“赵乙先说,樊千秋用耒耜殴打了钱万年;而后又改口,说樊千秋用扁担殴打钱万年。”

老迈的廷尉文学卒史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念出此语,在场连同赵乙和刘甲在内的所有人,都面色一震。

“呵呵呵,看来,此事是诬告无疑了,来人,立刻用麻绳勒住他们的嘴!”张汤挥了挥手,下令道。

“饶命啊!”赵甲和刘乙高声求饶,但身后那些廷尉卒没给他们这个机会,立刻动作熟练地用麻绳勒住了他们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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