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走上台的时候,台下还在喧哗,但是当灯光暗下,当头顶的聚光灯跟随上杜林的脚步时,整个大礼堂里鸦雀无声。
杜林一边走,一边看向台上,他还在找安塔,却发现这个姑娘已经在术式的帮助下上来了。
我的好盟友,你来了。
“我看你在找我,是吗。”脸上满是潮红的盟友带着她的疑问与肯定来到了杜林的跟前。
杜林笑着点了点头:“帮我一下。”
然后杜林伸出了手。
安塔也伸出了手。
握住彼此手的他与她,在刹那间完成了奥术链接。
………………
“他们才十三岁啊。”多泽夫人看着台上的两個孩子,她的眼中带着莫名的情绪——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这么鼓起勇气握住那个他的手。
只可惜,那是很遥远以前的故事了,远的她都已经忘了他的脸。
后来她与他也没有在一起,有人说,这是身为公主的命运;有人说,这是做为公主的诅咒。
总之,后来的故事里,她嫁了人,却不是他。
一如那命运女神,高贵的她,从来不会怜惜手中名为生命的纱线。
而她的感叹,让身边的友人也有唏嘘:“年轻真是美好啊,令我们这些老东西都为之炫目。”
坐在一起的法师们心思各异,有人来是想看个热闹,有人来是想看个笑话,但现在,他们都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太过美好,美好的令他们与她们无从指摘。
因为奥术链接是施术者之间心与心的交流,没有一致而深厚的情感,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
他们一个是六环的法师,一个是五环的术士,明明是不同的施术者,却能够如同那些生活了数十年的伴侣一样,同呼吸,共命运。
有些同床异梦的夫妻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两个孩子却在刹那间做到了。
这让多泽夫人满心妒忌,却又衷心祝福——因为这样的爱情真的太美好了,这样的心心相映的施术者伴侣,她以前不是没有见到过,只不过太少了,少到习以为常。
直到今天,她看到了奇迹一般的事实,这让她在后悔之余,也心生警惕——我之前竟然还想做傻事,我要是真的毁了这对孩子,我不是变成了我最痛恨的人吗。
想到这里,多泽夫人低头,在自己的胸前划下了原初造物主的圣徽。
我需要为我的愚蠢来一次最真诚的忏悔。
别的施术者们眼中满是复杂,她们和他们在妒忌着如此美好的爱情,却也衷心祝福这对年轻的爱人,一切的所谓差异,在他与她的眼中,都是苍白而可笑的。
不过多泽夫人还是很好奇,因为她不知道,这两个年幼的孩子是想做什么。
………………
杜林给自己上了一个扩音术式,然后清了清嗓子。
“各位先生,夫人,我的长辈与前辈,还有我的同龄人,无论您是不是这里的学生,或者曾经就读过这里,我都代表艺术学院,欢迎你们来到一年一度的学院祭。”说到这里,杜林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是杜林,杜林·莉莉·艾尔什,就是那个你们风闻听说的想要让电影摆脱不良风评的小子。”
说到这里,杜林身后的银幕上出现大地。
先是荒土,然后草木初生,树木展枝,鸟儿落下,河流出现,万物苏生。
“生命有史以来,被称之为文明,而文明,其实是一个脆弱的东西,是因缘际会的产物。”
绿洲在刹那间枯死,生命消逝,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模样极为逼真的亡灵法师从镜头外走了进来,成功的惊起了一波惊叫。
说实话,杜林并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真正的亡灵法师,它们的颅骨倒是见过不少——你看,卢布林有那么多的猎魔人,强大猎魔人总是喜欢将自己最好的猎物挂在马屁股上,所以,杜林从很小开始就见过不少强大亡灵法师的颅骨。
而这个亡灵法师挠了挠脸,最终用手接住了从眼眶里掉出来的眼球又将它塞了回去,接着他从画面的另一侧离开了。
“生命的野心,国家间的战争,不期而至的天灾,每一件恶事都能在刹那间毁灭文明与它存在过的痕迹,就像先民,他们存在过,但我们对他们知之甚少,甚至都不知道它们是为何而消失在历史的长卷中。”
杜林演讲的同时,他身后的大屏幕画面变成了红区,当然,这是杜林依照进入红区并幸存回来的冒险者的诉说和自己知识所合成的废墟。
但高耸的建筑群,破败的模样,无人的街道上,畸变体与异种翻过废弃车辆堆成的小山。
这些精细逼真的巨大画面,令下面的观众们惊叹。
“我们曾经用书本记录故事,描述侦探和医生的生平。”杜林说这个时候,第一次将卷发的福尔摩斯与华生的形象制造了出来,穿着异世界服饰的两人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
·杜林!画面上展示的是福尔摩斯侦探与华生医生吗。
台下的杜林学长们惊讶地问道。
杜林笑着点了点头。
“在电影被发明出来之前,侦探与医生只存在于我们的脑海里,每一个读者心里,都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侦探与医生,但今天,侦探与医生被我用造影仪放在了大银幕上,这就是我所想的侦探与医生。”
银幕上的福尔摩斯与华生开始微笑,华生从他身后出现的壁橱里拿出了两个杯子与一瓶酒。
当福尔摩斯的用希德尼北部的低地口音说出白兰地的产地,而华生医生微笑着用北方王国高地语说干杯的时候,台下的年轻学长们全乐疯了。
学姐们人均双手捧脸——毕竟杜林的选角尽善尽美,侦探与医生的脸模完美无缺。
“是的,先生们,女士们,电影与银幕本应该给我们带来的是欢乐。”
在这一刻,杜林身后的银幕里,侦探与医生向镜头外众人的方向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然后,杜林侧身看向银幕:“电影本应该成为一门艺术,记录刹那间的感情,留下你我的喜怒哀乐,让世界看到一个生命所经历的一切。”
这一刻,在大银幕里,年轻的男孩牵着女孩的手,走在朝阳下。
音乐响起,非常轻柔。
男孩伸出手,指向了远方,在女孩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同时,他嬉笑着吻了她的脸。
而镜头顺着手指的方向开始快速移动,接着重装骑士们组成的浪潮出现了。
如林的骑枪被放平,然后镜头顺着枪尖贯入异种为切换点开始回拉,出现弃了骑枪的狮鹫骑士拔出了长剑,在天空中连续机动斩杀了三只飞行妖异之后,他胯下的狮鹫受伤,在哀号着下降时,又有飞行妖异向它扑来。
台下传来了女士们的惊呼。
音乐开始渐渐的走向高潮。
下一秒,术式的射线命中了妖异,在后者哀嚎着崩解的同时,金色长发的美丽女性出现在镜头里,她脸上还带着一道可怖的伤口,但在空中与狮鹫骑士击掌之后的她落在了一条飘浮在空中的平顶舰上。
安塔看的聚精会神。
因为她已经在杜林的脑海里看过一次,所以她看的格外认真。
女性在落在甲板上后开始奔跑。
有草原精灵,穿着蓝色工装的侏儒与半身人们将两个相比起她显得巨大的长方体炼金机构推了出来。
·一体式机炮吊舱准备完毕。
在大银幕里,穿着红色工装的侏儒大声喊道。
女性张开双臂,双手虚握,炼金机构随之浮空。
在奔行过一道法阵后,这位女性带着长方体炼金机构再一次飞向了天空。
………………
“这是什么?炼金炮?”多泽夫人有些疑惑。
莫德尔大师皱了皱眉头:“也许是这个孩子的新奇思妙想,我们接着看吧。”
………………
女法师通过甲板,接着义无反顾的开始俯冲。
在她的面前,大地上的焦土与燃烧肉眼可见,绿皮的浪潮仿佛没有尽头。
镜头随之高速下降,在地表上,原初造物主的战地骑士一手战锤一手无托短枪管的杜林13式,他所在的战线已经被绿皮兽人冲的千疮百孔。
砍死了冲向自己的兽人,骑士用最后一发子弹救下了自己的仆从。
远处,绿皮兽人们如潮水一样涌来。
丢掉没有子弹的累赘,骑士将自己的战锤砸在大地之上,他开始点燃自己的信念,准备转化成天界生命——这是一种自杀式的仪式,转化后的骑士将失去人格与记忆,成为只知道杀戮绿皮的天界生命,直到战死。
但是他的仆从指向了远处的天空。
镜头再一次抬高。
一体式机炮吊舱下方的抛壳孔正在抛出一枚又一枚的20毫米机炮弹壳。
炮弹们在女法师前方的大地上翻犁血肉,她手中的闪电链也随着抛出。而在她身后,更多的战斗法师们用他们身体两侧的长方体炼金机构对地面攻击。
骑士站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的兽人们,在这一刻,20毫米机炮命中绿皮兽人时的所有物理效果都完美的呈现在观众的眼中,曾经强大的它们仿佛像是被割倒的稻子一般破碎并倒下。
他的仆从在欢呼,直到一颗弹壳打在了他的脑袋上,接着掉进了他的衣领里。
台下原本被精美的画面与超越时代的战术所惊讶到的观众们,都在这个年轻仆从被烫的嗷嗷叫的倒霉镜头前笑了起来。
而在两人的身后,原初造物主的步行骑士们肩并肩的从满是硝烟的战场走出,在他们身后出现的是普通的战士们,他们举着长枪,而持旗的,是一脸骄傲的半身人少女。
拿着长管步枪的射手们越众而出,他们开始向着远处的兽人射击。
下一秒,镜头转换。
天空中,女性战斗法师正在云层中追击一条骨龙,如雨的弹壳从她两侧的一体式机炮吊舱下方抛出。
在她的侧后方两点高度,还有一个年轻的男性法师,他只有左侧有长方体炼金机构——这是一门大口径长管炮。
巨大的弹壳被抛出的同时,所有人都能看到一道‘光’划过天空命中了他与她前方的骨龙,然后只见这条骨龙开始哀嚎崩解。
镜头转换。
猎魔人打扮的灰发老人站在月下林间,萤火虫飞过,点亮了异种的模样。
下一秒,猎魔人左手向后撒出银粉,逼退妖鬼的同时右手银剑已经捅进扑来的怪物胸膛将它钉倒在地,松开持剑的手,从腰间拔了出短刀,左手已经将炼金油拿在手中。
在转身的过程中,给了一个为短刀上炼金油的特效慢镜头蒙太奇。
下一秒,短刀捅进了妖鬼的脖子,老猎魔人一绞,妖鬼狰狞的脑袋落在了地上,无头的尸身被他随手推倒在地。
老猎魔人没有停顿,空着的左手撒出银粉,即将擒抱住他的女妖哀嚎着在银粉的范围内显形。
老猎魔人右手持短刀从女妖下巴捅入,左手击穿女妖因为银粉而脆弱化的骸骨,从胸膛中扯出腐化的心脏一把捏成飞灰。
镜头再次转换。
月精灵巡林客松开手中的弦,离弦而跃的箭矢飞过正将短矛刺入地精胸膛的半身人战士头顶,飞过正在施术焚化熊地精的人类法师身旁,飞过正拎着长剑劈开巨型蜘蛛背甲的沃索熊人脑后,最终没入正准备刺死身下草原精灵的狼人眼窝中。
后者抓住机会,抄起短双筒霰弹枪顶着狼人的胸口来了一发,然后将顺势抬高的枪口顶着狼人下巴来了一发。
一脸血的草原精灵男孩推开狼人的尸体,起身,一边换弹,一边扭头。
镜头也在这一刹那转换回了女孩与男孩的身上,一切的尘埃都不见了,她羞红了脸,但还是大胆的回吻了他。
然后银幕变黑,灯光大亮。
杜林微笑而立:“电影在莪眼里,只不过是迷途的孩子,它本是艺术的一种延伸,是想像力的翅膀,是能够传播美与力量的载体,是人用错了它,所以我希望有一天,电影能够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成为一门真正的艺术……谢谢。”
说到这里,杜林松了一口气,脱掉造影仪,他向着安塔张开了双臂。
“我这算是正在完成与你誓言,对吗。”他笑着问道。
“对,你说会拍出最好的电影,我相信你能做到,你是最棒的。”热情的少女点了点头,欢笑着与他相拥。
他与她的对话随着扩音术式被扩散开,于是本就掌声如雷的台下开始有人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