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目标，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太多了。

杜林花了一夜功夫定下双母神新装的初稿。然后在第二天一早，就亲自带着稿件去总圣堂见了总主教阁下。

总主教看了看稿纸，又抬头看了看杜林，脸上无悲无喜。

这让杜林都有些踌躇，觉得配装是不是太大胆太激进了——毕竟东部精灵领号称全西陆最保守，夏季穿长裤，七月着长袖的孩子满大街都是。

不过这一切的沉默随着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少女出现而结束，她的到来让无悲喜的老头子将手中稿件恭敬的递给了她。

杜林一脸乖巧的低头——这应该就是正主了。

“很大胆的设计，完全不同于以往，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吗。”女孩看过之后扭头看向杜林，她的脸上，全是好奇。

“时代在变，我觉得殿下的着装也可以随着时代而改变，这是南方庄园工人与庄园主的日常工作服，他们也是你的信徒……”“嗯，也好，不过你可不能对各地信徒厚此薄彼。”

少女微笑着打断了杜林的解释，她像是下了命令。

于是杜林点头称是：“您的意志，我会贯彻下去。”

在杜林看来，这个要求太简单了，杜林只需要问一问艺术学院里的外地学生，他们就能将各地农夫的穿着报过来。

·你是不是忘了，北方农夫绝大多数都是农奴，一家人共用一条裤子。

大橘在杜林视网膜打了裤子这个词，还开了七彩闪屏效果。

真是要被现实气出癫痫。

但无论如何，初稿算是通过了，女神亲自肯定的，总主教虽然有些觉得杜林的设计太前卫，但终究架不住自家小母神喜欢。

考虑到母神说了不要厚此薄彼，这位老人也干脆，直接带着杜林去郊外的集体农场。

“这些集体农场里的种植者，大多都是西部诸国的逃奴与破产者的妻子女儿，她们在农场里服务五年就能获得自由民的身份。”老主教向杜林介绍道。

东部精灵领如今的天气已经有几分暑气，孩子们穿得轻薄的裙子，夫人们的裙上虽有补丁，但可以看出来，她们对未来满心期待。

“在东部，有数不清的适合种植的黑土地荒废着，足够更多的人来，但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说到这里，这位老人看向了杜林：“走，去工程学院的实验农庄，你这個年轻人鼓捣出来的东西，也许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深刻的改变这个世界。”

杜林跟着老人又到了工程学院的实验农庄，看着正在翻土的手扶拖拉机与上面抖的都快坐不住的同类，杜林叹了一声——工程学院就这点不好，有点新突破都习惯藏着。

拖拉机又不什么神兵利器。

但杜林又理解这么做——因为在这个时代，有太多的人吃不饱穿不暖，拖拉机的出现会让那些需要人工的庄园主们只需要更少的人就能办到更大的事情，然后呢，就会有更多的人饿着。

双母神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可怜信徒们活活饿死，于是就形成了一个怪圈。

杜林自己也说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好还是坏——我就是一个勤勤恳恳百年如一日的老刺客罢了，你要是跟我辩这些，我也许辩不过你，但你如果和我意见相左，又是自由主义旗手又和奴隶主共情，那我手里的刀子肯定能终结这场该死的辩论。

工程学院今天负责看场子的是老拉莫伊，他看到了杜林，立即笑着走了过来：“你今天怎么陪着老大人过来了。”

杜林将自己肩负的事实告诉了这位老人，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为难你了，大家都知道，在人类世界，很多母神的信徒其实活的很艰难，因为他们不只是母神的信徒，更是贵族的奴隶，而母神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要给孩子增加负担，这样的事情，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老主教严肃的说完，又转身拍了拍杜林的肩膀：“别在意，孩子，神明都无法解决的事情，凡人就不要多想了，你做的这些都是好事，只不过一时无法推广开来，你的机器能够开拓更多的田地，明年精灵领就能养活更多的逃奴，让这些本应自由的人儿多吃上几顿饱饭。”

杜林点了点头：“东部异种的压力很大吗。”

“你看，孩子都回过味来了。”老主教叹了一声：“你这艾尔什家的孩子，真的是太聪明了。”

“他不聪明，能发明这些东西，我都感觉我这年岁全白活了。”老拉莫伊感叹道：“的确有些压力，不过你的武器解决了很多问题，果然和你说的一样，在强大的火力面前，很多问题都不配成为问题。”

“我的发明能帮到大家就好。”杜林也是感叹。

这时，农庄那边有人走了过来，是找老拉莫伊的，老主教准备带着杜林离开，但被老拉莫伊叫住了。

“你也来吧，孩子，反正对于你来说也不是秘密。”他这么说道。

于是杜林跟在两位老人身后，走过田梗，越过小溪，穿过草深的小径。

最终，在绕过一处高篱笆后，杜林看到了远处空地上的四足机械体。

“根据你的理论与六足陆战兵器制作的四足原型机，就像你说的那样，材料学方面的缺失令我们无法窥探战争的未来。”老拉莫伊说到这里叹了一声：“我希望我有生一日能看到你的图纸里的东西能够从纸面上走到战场上，但材料与工程学方面，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这台原型机连液压足都没能完成，只能做到有限的升降。”

“是啊，甚至有可能连我也无法做到量产。”杜林一边说，一边看着那台原型机——它只能做到升降，连脚步都无法迈出，但即便是如此，对于三年前杜林第一次将它画在纸上时相比，已经是有所进步了。

“你说的十三公厘滑膛炮我们倒是搞出来了，三天之后应该就能有第一门原型炮下线。”

“那太好了，不过到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大荒原了。”杜林感叹道。

“没事，这里是你的家，工程学院永远都会欢迎你回来，孩子，无论是谁，都别想在这里玩他们的鬼把戏。”说完，老拉莫伊笑着拍了拍杜林的肩膀：“一路小心，记得给我们带点土特产，如果你小子能给我这个老东西带一个绿皮脑袋回来那就更好了，我的家族祭坛，还差几颗兽人的颅骨做为点缀。”

“一定办到。”杜林点头。

同时他也想到了关于老拉莫伊家族的传闻。

这位大工匠的父亲育有三子四女，其中长子、次子，次女、三女和长孙在大荒原服役时所在的小堡垒被绿皮的入侵攻破，无人幸免。

在闻知噩耗时，老拉莫伊的幼子在东部前线服役，整支部队与异种作战，失联已经七日。

那一年，圆环中的三位长老亲自带队前往东部前线，从乱战的前线中找到了拉莫伊的幼子，也就是老拉莫伊，将他带了回来。

因为这一役，草原精灵的军队开始强制要求一个家族中的任何两个成员不得在同一支部队中服役，并且在有兄姐在军队服役期间，家中幼子将免于服役。

同时，独子将获得免服兵役的优待。

所以，时至今日，拉莫伊的家族有一个祭坛，以绿皮兽人的颅骨堆砌灌注而成。

这种事情，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性，杜林当然愿意共襄盛举。

总之一句话，一切都在不言中。